没了乌云的遮蔽，月光洒遍庭院，石板路上的水渍闪着丝丝银光。
两人穿过亭台轩榭，拨开重叠绿叶，在一处偏远的厢房前停下脚步。
前者背过右手，微偏过头，对后者悠悠问道：
金光瑶这人什么来头？
苏涉抬眼，恭敬地拱手鞠躬，一五一十地回答:
苏涉他不是中原人，武功也不甚精通。但他善制蛊毒，也略懂鬼道皮毛。
蛊毒？
金光瑶没有说话，也不想在此多做询问。蛊毒他无多涉及，却久闻其名，而对于这位被苏涉引荐的制蛊人，他不清底细，自然心头生疑。
只是薛洋半死不活被抬回来，他一怕阴虎符无人修复，二像薛洋这般为他所用的鬼道中人少之又少，三则是薛洋的情况确实是他从未见过的，不然他又怎会用个探不清虚实的门生。
他弯弯嘴角眉梢，上了几步台阶，屈指有节律地轻叩门上榆木，得到回应后便不带犹豫地推开木雕金纹门，目光从屋内的陌生男子转移到薛洋身上。
薛洋被苏涉带回时断了臂膀，血液喷涌得厉害，意识强撑着徒有一息尚存。金光瑶找了大夫看过，任他们有多妙手回春百治百效，来瞧了几眼开了两三道方子，都摇摇头告辞了。
众人都觉得他必死无疑，可怪异的是，薛洋偏偏就不断气。
像是在烂泥里打滚生存的蜉蝣，薛洋的气息弱得厉害，脉搏却仍在有规律地跳动。金光瑶原本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连坟头都给他挑好了，哪想到随意用几道上好的方子养着，竟硬生生地续了他半个月的命。
金光瑶这才确信是哪里出问题。
浑身窟窿，断了臂膀，血流成河，光是凭着几纸药方这般活着，实在是奇事一桩，闻所未闻。
世上歪门邪道的事情很多。金光瑶首先想到的，便是和薛洋最挨得上边的鬼道。
他的视线只在薛洋的身上停留一瞬，便又笑吟吟地向床边的男子拱手，亲和道：
金光瑶楚公子。
楚公子敛芳尊。
男子颌首回礼。
楚公子久闻大名。
男子一袭夜行衣将身子皮肤包裹得严实，半张脸隐没在领子下，又有压低的帽子作掩饰，灯光摇曳中叫人无法看清他的样貌。
金光瑶缓缓走至床边，与男子保持的距离刚刚好。他扭头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薛洋，微微蹙起眉头，目光中又是惋惜又是担忧，低声道:
金光瑶薛公子是我的股肱耳目，亦是我的至亲好友。而现在他遭遇无妄之灾，我却束手无策，实在是……
金光瑶脸颊微动，似乎是在强忍着情绪，他十指握拳，面色沉重，沉默了半晌才舒展开眉头，放轻语气问道：
金光瑶苏公子，今日给薛公子送来的药可有纰漏？
苏涉与往常并无二致。
金光瑶这才松开拳头，眉眼显出一丝无奈与疲态，在光影的折射下更是增添几分憔悴。任谁瞧见，都不由得内心触动。
男子突兀问道：
楚公子你给他喂的什么药？
金光瑶……那就多了。他伤势不轻，内服外敷的药都有。先前用七厘散定痛止血，烧酒敷伤调剂，也有药效为佳的金创膏…
男子听着似乎没了兴趣，匆匆打断道:
楚公子你给他再好的药，也只能保他存有生命体征。
金光瑶被打断了话也不怒不恼，只闻言惊诧，连忙问道
金光瑶阁下这是何意？
楚公子我是说，他身体是还活着。
男子嗤笑一声，像是在说今天吃了几碗饭般的琐事：
楚公子只是三魂七魄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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