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醉下午去上了课，从来都认真备课，讲课丰富有趣的黎老师今天却讲着讲着便失了神，偶尔回过神也是讲得毫无逻辑，最后把书往讲台上一摔，说了句“自习。”
整个人颓也似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禾汀的聊天框，反复打字又反复删除，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过去。
禾汀生气，他又怎么不生气？他都已经解释了，示好了，台阶也给了，该做的他都做了，他还能怎么对她呢？
禾汀没有回宿舍，黎醉从下了课等到夜幕降临也没见禾汀回来，电话处于关机，黎醉顿时慌了神，急匆匆跑到禾汀的办公室，门早都锁了，附近巡逻的保安说禾汀四点半就下班出了校门。黎醉又懊恼又害怕，懊恼自己没有及时寻找禾汀，由着她带着情绪走了，害怕她这一走就不回来了。
黎醉几乎是打遍了所有老师的电话，与禾汀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问了一番，最后终于在心理系讲师李淑懿那里听到了消息。
“是这样，下个月宝宝就百日了，我和徐白打算摆一个百日宴，请同事们都过来，为了感谢禾老师给我代了半年的课，我就打算着今天让她来家里看看宝宝，顺便今晚在这边吃个饭。”
“好的，辛苦李老师，麻烦快结束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告知我一声。”
李淑懿看了一眼正在逗宝宝的禾汀，笑了笑：“我知道的。”
“那李老师先忙，我不打扰了。”
挂了电话，李淑懿走向禾汀，轻轻摸了摸宝宝的脸：“禾老师今年二十七了吧？”
“嗯。”
“有对象了吗？”
禾汀抿抿嘴，犹豫了一会，决定赌气一回，她知道自己这叫作死，她和黎醉的感情还并不稳定，她这样做，如果真应了汪忆南的那些话，她可能大概率面临着分手了吧，可她这次不想顺着黎醉的台阶下，不想示弱。
“没有。”
李淑懿看着她一笑：“骗人。刚刚黎老师给我打电话了，他很着急。”
禾汀低头看着被宝宝握着的手指，不语。
“吵架了？”
半晌，禾汀才微微点点头。
“小汀，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禾汀点点头，李淑懿才接着说：“我们都是学心理学的人，总自以为最了解人心不过，于是我们便什么都不说，只看，用我们以为最能透视的眼睛去看，去观察，然后用笔，用表格记录，最后坐在电脑前，打上一天的字，写一篇分析报告出来，觉得自己做得简直完美，对他人的分析再准确不过，可是我们都知道，并不是这样的。人心和太阳一样，都是不能直视的，什么都求一个完整，甚至不惜剥开伤口，这是最蠢笨的方法。”
“我今年三十五，二十五岁的时候我遇见了徐白，他那会是我的病人，睡眠障碍，我什么都不说，了解到他的大概情况之后我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写了一份我认为最完美的治疗方案，结果直接被辞退，那会我也算是人人夸赞的后起之秀，根本受不了这种打击，于是我追了徐白两个月，一定要让他试试我的方案，可是他根本瞧不上。”
“后来有一天他主动找我，让我和他谈场恋爱就实行我的方案，可是方案最后也没有实施，我仅仅是躺在他身边他就能睡着，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人找到我，是他的前女友，我闻到她身上和我一样的香味，我明白了，但我不说，我不想承认我比他先丢了心，回去之后我就换了所有的香水，沐浴露，洗发露，总之能换的我都换了。他问我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说，最后有了隔阂，吵架，分手。幸运的是他后来找到了我，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开口说话不是一道难题。”
“我知道你并不存在这些问题，我只是想说说我的故事。”
徐白摆好了菜，李淑懿拍了拍禾汀的肩膀：“先吃饭吧。”
这一刻，她不像是禾汀的同事，不像李淑懿，更像乔如。
禾汀感觉眼眶湿润，乔如也是这样，总是抱着她，用讲故事的方式不经意地告诉她为人处世的道理，李淑懿说了和乔如一样的话，开口说话不是一道难题。
吃了饭，禾汀拒绝了李淑懿夫妻送她回去的好意，说想走走，吹吹晚风。下了楼，看见路灯下停着的车，黎醉靠在车身上，手指夹了烟，落了满地的烟灰。这是禾汀第一次看见黎醉吸烟，在她的印象里，黎醉只喝酒不吸烟，所以真的是她存在的刻板印象吗？
黎醉听见动静，灭了烟，看向禾汀。
禾汀淡淡地，看不出情绪，黎醉攥紧了拳头，有点紧张。
禾汀却是歪了歪头，黎醉逆着光，有点看不太清，就像个幻影。
眼睛真的看不清楚，那什么才能看得清楚呢？
禾汀晚上陪着李淑懿喝了点酒，穿得单薄，吹了阵凉风，禾汀有点发冷，打了个冷颤。
肩膀传来一阵暖意，是黎醉的外套，黎醉摸了摸她冰凉的手，将她的手包住给她暖手，低着头垂着眸，一言不发。
禾汀却笑了笑，带点嫌弃的意味：“一股烟味。”
黎醉闻言抬头，禾汀这才看见他泛红的眼眶，顿时心就软了，伸手去抚他的眼睛：“怎么还哭了。”
他的眼睛从来都是勾人的，带着金边眼镜眼神又总是凌厉的，这会全然没有了，眼底未干的眼泪，微皱的眉毛看上去楚楚可怜，猛然被他抱住，耳边他的声音有点干涸，沙哑，带着重重地鼻音：“我错了，对不起。”
禾汀回抱住他，叹了口气，酒意上来让她有点困倦，声音懒懒的：“我没有生你的气。”
黎醉却将她抱得更紧一点，委屈极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我什么都不要都不会不要你的。”
“黎醉，我们养只小狗吧。”
禾汀脑海里闪过李淑懿家宝宝的模样，一点儿大的人一看见她就笑，那个时候她就想，要是她和黎醉也能有个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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