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幅画作凌乱地堆在墙角。
孟艺仔细翻看每幅作品,画家喜欢在右下方写上签名,淡淡的金色,能勉强认出来“保尔维 莉娜”
当时老人所喊的也是这个名字。
保尔维莉娜,中世纪为数不多的女性画家,《上帝之死》《祭坛》《求救的人》等留存下来的画,被拍出天价,后人争相收藏。
但史料记载,保尔维莉娜当时的处境凄惨,下场极为惨烈。
梦里的人真的会是她吗?只记得摇曳的火苗和满是鲜血的镣铐……
一切都还不确定……
火燎耶遇到了新狱友,新狱友不说话,每日被折辱,羞弄,棍棒鞭笞,却总是吊着一口气,生不如死。牢笼里腥臭味越发浓郁,越来越多的人被抓了进来,死在了里面。
是年冬,下了场小雨,还飘着雪花,阳关道上无行人,显得尤为寂静。
教堂吟诵圣经的礼乐声传遍大街小巷,官兵压着十几位囚犯到刑场。教父黑袍白领,十字架项链,手持圣经,宣判囚犯的死刑。
那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日光淡淡,更像一群暴徒的狂欢,无节制,无底线。
保尔维莉娜死了,死在了昏庸无道的中世纪。
保尔维莉娜有着巫女血脉,灵魂永生。她变成透明的魂魄游荡在城市上空,这一飘就是千百年。保尔维莉娜总会在新时代想起过去,那折磨人的教廷行义,杀人喝血的暴动,都只是在历史书上留下一笔。如今,他们是平等的,热烈的。他们在追逐太阳的途中,越发耀眼。
屋顶的风跟往前没什么区别,一样令人沉醉。莉娜恣意地躺倒在砖瓦上,数着光棱,慢慢睡去。再睁眼时,魂归故里,她所不被认可的画作从废墟中被拾起,后人争相模仿,拍卖,更多的人了解她,熟悉她。蒙尘的珍珠焕发出夺目的闪耀。怎么不算结局呢……
这并不是,孟艺长身玉立在田埂间,远处,鸢尾开得正娇艳,柔风一吹,万千精灵舞动。
“好久不见”保尔维莉娜还是初见时的模样,乌木般的秀发,藏着星辰的金眸,再朴素的衣裳也难掩艺术气息。“最珍贵的艺术品是她自己。”
“好久不见”
“你知道维纳斯象征着什么吗?”这句话问出口的瞬间,孟艺着实有些惊异。
维纳斯,罗马神话中的美神,司掌美丽与爱情。
不是莎翁的那篇长诗,令人动容的情爱或是奥得维的故事《变形计》匪夷所思的剧情。
被赋予了更宽泛的含义“慈悲,宽容”
孟艺回想起地窖里玻璃箱内的摆件,面容憎恶的勋贵世家,虚伪狡诈的教廷使者,暴戾蛮横的国王永久封存。没人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也不需要知道。
“我想你可能误会我了。”莉娜唇角挂着浅浅的笑。
“想来确实如此,孟某有失偏颇,胡乱猜疑了莉娜小姐。”孟艺弯腰鞠躬,倒显得矜贵些许。
“你很像我的位旧友……”莉娜思绪如潮,透过孟艺想要找出另一人的影子。“不过,这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孟艺含蓄点头。
旅馆的画作全部被拿走了,地窖入口摆放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雕塑,断臂维纳斯,安详的眼神,稍露微笑的嘴唇,矜持而富有智慧,破烂木板渗进两三缕月光,更加和谐唯美。“并不完美的我,并不完美的故事,却留下令人动容的情节……”
莉娜的那位旧友,玛卡瑞纳公爵家的小小姐,总拿着把羽毛扇,粉红珠光色的裙摆,喜欢在午后,红茶,阳光,绿茵,靠着木栏栅谈笑风生。
时间带走了一切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