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系鞋带带很快。比同桌快很多。
有天,我弯下腰,几秒钟,就系好了。
她对我说,你教我吧。
“好啊。”我当然是这么回答的。
“一个顺时针绕,一个逆时针绕……对,就是这样。”
我把鞋带系好,又松开,再系。
她学会了。她很高兴。
关于绳结的一切我都很擅长,结绳,解绳。
每次有人系了死结,我都抢着去解。
我只剩这么点用处了。
2
我家里放着很多绳子。不同粗细,不同长短,不同软硬。
我喜欢摆弄它们。
除此之外,我喜欢看犯罪片。里面有句话我记得很深,“你用你最热爱的东西去杀人,不觉得玷污它了吗?”
我好像确实玷污它了。我看着悬在空中的麻绳,真对不起,这下我什么用都没有了,我轻松了。
青葱树木在阳光下冷得发暖。
我站在一旁欣赏我的作品。我很满意。
有人找了过来。
我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把她放下来,为时已晚地做着人工呼吸,企图挽留一条本该消失的生命。
太晚了。
为什么人们都说,什么都要赶早。
“挽留”这种事,怎么不早一点呢。
3
我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没有人看得见我,除了师父。
这个世界里,每个人的头顶都有一根蓝色挂绳,玩具上的那种。
它们常常会纠缠在一起。可以是自己跟自己,也可以是很多人之间。
随着日子的推移,这根线越扯越长。
“小姑娘,恭喜你,被挑选为解铃子。你将无限接近四维,与永生。”
那是师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成为解铃子是我唯一的选择,退无可退。
很快,我学会了“解铃”。我把时间分解为接近无限份,在时间与空间中穿越,寻找被蓝线长度达到极致的人。
我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解铃子,完成任务率达到97/97。
我救了九十七个人,花了人间的十秒,蓝海计时法的四个月。
依照蓝海世界原则,救了第一百个人,我就可以转正了,而师父也将离开蓝海。
之后,完成率只要低于95%,我就会成为最后一个任务目标的师父。
我很不舍。整个蓝海,本就只有两个人。
我有时想,我行动再慢一点,晚一点咽气,师父是不是就赶得上,完成率就不会降,也不用消失了。
这件事是因为我。我自以为很理智地想。
该来的总会来。
师父在我面前消失了。我不曾挽留,因为这本来就不属于我。
4
我分出了一点时间去看了看她的状况。
她才刚被送去医院,直接到太平间。
我看到了她的父母,哭得很伤心,肝肠寸断的。
可是我听说,伤心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我没什么情绪,默默走了。
我要完成我的使命,纵然我很讨厌这样的安排。
没有人可以倾诉。我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
5
-1410 / 1453 97%
-1450 / 1510 96%
-1450 / 1526 95%
我渴望有人可以救我出去,从这个无人问津的蓝海里出去。
但是没有。
找个人说说话也行啊。
于是我给自己放了两个月的假,成功率到了95%。
有五十多人因为我的自私没能被救活。
我在等那个人来。
阳光明媚地微笑着,风儿轻轻吹抚,好像可以把人托起来。
我端正地坐在蓝海中央的蓝铃塔前。
然而,Ta迟迟没有出现。
我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6
我听到了嘈杂的声音。这种感觉整整八年都没有感受过了,熟悉又陌生。
模模糊糊,我看见她在救护车里,头顶的蓝线错综复杂。
和父母耗费了将近一半。和老师耗费了大半部分。和同学又消耗了点。蓝线所剩无几。
师父站在旁边看着她,等候着她的死亡。
我突然意识到,“蓝海”,不是未知的。它就是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