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某天,我在阳台晾衣服的时候,瞥到对床室友枕头下有一张写满字的纸,标题我还以为是“情书”于是凑近看,看了发现写的是“遗书”两个字。
因为枕头压了一大半,我不敢乱碰怕被他察觉遗书被人发现了,于是就扒着床板一点点看,大意就是虽然没有遇到什么挫折或者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但是就是感受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想死,希望家人朋友不要怪他,之类的。
然后我忽然又想到,他最近刚办好请假手续说想一个人去厦门散散心,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那天下午我没有课,我们宿舍六个人,另外四个室友都分散在各个教室上各自的选修课,留下遗书的室友好像去图书馆看书了,于是我一个一个把那四个从教室偷摸喊出来,然后聚在操场上,跟他们说这件事。
有人说赶紧告诉辅导员,千万别准他的假,有人又说这样治标不治本,防得了这次防不了下次。
又有人说,那就赶紧告诉他父母,要不先把他接回家好好看着他,又有人说,这样不行,人会越关越抑郁。
最后还是我们宿舍的老大哥,说,他是不是我们兄弟?!
我们点头说是。
老大哥说,那兄弟的命,我们自己救,因为我们是平时和他一起生活待的最久的人。
于是我们首先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去厦门。这个不难,偷摸溜回宿舍,趁他不在的时候,打开他的电脑(因为我们经常互相用对方电脑打游戏写作业之类的,密码我们基本都互相知道),然后进入他的高铁订票网站,密码也相同,果然是厦门。
我们宿舍另外一个和学生会混的比较熟的人,在查寝的人那里打了招呼;
我们又互相装作对方的长辈,给那几天排到课的任课老师打电话请了假;
又托隔壁寝室的兄弟帮我们每天在楼下宿管阿姨那里签到。
于是我们五个人,和他买了一趟去厦门的高铁,然后在当晚“卧谈会”的时候,提及室友的请假和去厦门,我们开始各种聊想出去玩想去看海想去吃东西,
然后老大哥虎躯一震,说他妈了个巴子的,要不咱们都去吧!
我们连忙附和着,好啊好啊!
那个室友可能也不好拒绝,可能也没有心情理会我们了,总之也就默许了。
后来那几天我们一直和他呆在一块,一直拽着他玩,虽然他懒懒的无精打采的,但一直没有掉队我们也不给他掉队的机会。
玩了一趟也算没给他想不开的机会,回到学校后,我们寝室五个人会定期背着他“开小会”,交换一下最近各自注意到他的情绪波动,然后我们还会把大家所有人的课表拿出来再对一对,保证每节课都有人和他一起上,每顿饭最好有人和他一起吃再不然就是能在食堂看到他。
后来我们觉得这样陪着他要分为几个阶段,我们又很委婉地找心理辅导老师去求助(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们几个就是觉得,如果这件事被学校、辅导员或者家长之类的长辈知道了,效果会适得其反)
心理辅导老师跟我们说,人对生活感受不到意义的时候,得多去帮助别人,从帮助别人中得到给予的满足感。
于是我们又从紧盯他、陪伴他的阶段,再过度到“需要”他的阶段。
那段时间我们整天求他帮忙签到、借抄作业、帮忙上分、求带个饭。
我们谁遇到什么情感问题、学习问题、甚至穿衣搭配、如何约会,都要去找他商量,那之后他简直成了我们宿舍的“小忙内”。
我们不管谁,只要一回到宿舍就会大喊:“XXX回来了不,XXX!快帮我看看这个!”
我们四个人还会再定期“开小会”,只不过频次在降低,那个阶段里老大哥要我们每个人都学会一句话,经常对之前留遗书的室友说,他一个一米九五的东北大个儿给我们学得惟妙惟肖,一头栽进旁边男人的怀里,然后开始抚摸旁边男人的胸……说:“呜呜呜XXX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然后老大哥还说,注意频次,我们每个人每天不要说太多,也不要都不说,这句话很重要,注意频次。
再后来大概半学期吧,他基本上从那种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中彻底恢复了过来,甚至比我们印象中他大一的时候更活泼。某天我们宿舍里又在开团打游戏,留遗书的那个室友也和我们一起打。一次团战因为他的操作失误,我们直接被人端到老家。输了之后另一位室友抱怨说,卧槽XXX你也太菜了吧!你怎么不去死!
然后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意识到不对了,我们也都忽然愣住了。只有留遗书的室友没察觉,还在跟他对喷说,哈哈哈你也很菜好吧!哪次开团你不是怂到后面,你也快去死吧你!
然后我们才发现,他对于“死”已经没有多余的想法和芥蒂了,我们愣住之后都悄摸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再之后又过了很久,我们大家也都渐渐忘记了他曾经留下遗书想自杀那件事。
其实我们学校每年都有学生想不开自了杀,有因为成绩没有拿到学位证而从六楼跳下去的人,就在我们宿舍后面一栋,那天早晨我下楼就能问道一个很明显的血腥味儿,那是个冬天,他深夜跳下去之后一定很冷,很后悔;
还有国考失败,把自己吊死在图书馆后面一颗歪脖子树上的,后来学校没有把那棵树刨掉,而是把图书馆三楼的一面墙画了满壁的星空,站在馆后那棵树下刚好能透过窗户看到那面墙;
还有人因为感情破裂,用锋利的玻璃碎片划开了自己的喉咙,而后坠楼。
不过也有学生突患白血病却依然坚持上课,家里的钱花光后,学校为她组织了募捐。她生病的后期一直住在医院里,跟着网上的教程学了十字绣,然后她给每个募捐者都绣了一个十字绣的名牌,手指大小,大概有一两千人。可我们毕业之后不久还是听说她走了。
毕业宿舍吃散伙饭那天,我们都喝到很晚,学校每天12点关校门,我们喝到关门后爬栏杆回到学校。
校石后面有一片小湖泊,是我们每个人每天的必经之路,月光照在上面很透亮。我们毕业的前一年,有个辅导员夜里喝多了酒,以为那里是光亮的平地,一脚踩空,溺死在了湖泊里。
我们喝醉酒的那个散伙饭的晚上,也经过那片湖泊往宿舍回。路过时候,留遗书的室友醉醺醺地跟我说,知道吗?我之前好长一段时间都想跳下去。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的,都过去了。
他说,其实我都知道的,谢谢你们。
我说,没事的,大家都陪着你。
走在前面的老大哥忽然扭头俩胳膊把我们俩一人一边夹住往前栽,
说,我们待会儿回去带着酒劲儿再开一局!谁给我再掉链子,自罚一瓶啤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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