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洲听着云阙的话,面上毫无表情,手里的动作有变化,坐在办公桌前,十指交叉,紧紧的扣在一起。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云阙。
凌洲不知道,原来自己被身边的人这么不信任,这一点认知让他觉得自己很失败。
云阙看凌洲没有回应自己,他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毫不犹豫的双膝对着凌洲下跪,上半身直挺挺的,双眼看着凌洲:“父亲,我知道我这样做让父亲为难,但我若有别的办法,必不会为难父亲。若不是母亲非父亲不可,我又何必如此?
父亲,我只要父亲答应我,照顾父亲几年,等我毕业了,我会好好照顾母亲,到时必不会束缚父亲,让父亲随心选择。”
凌洲在云阙双膝落地的时候,他吃惊的站起来,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你!”
等云阙说完,凌洲走到云阙身前,拉着云阙起来:“起来,快起来!云阙,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对你母亲还不够好吗?你这样置我于何地?”
凌洲很恼怒!
云阙没有马上起来,双眼通红,眼泪强忍着还是落下:“父亲,您还没有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你先给我起来,这样像什么样子?”凌洲忍着怒气,扶起云阙。
云阙听见凌洲的话,也不矫情,马上起来!云阙愧疚的跟云阙说:“对不起,父亲,我用亲情绑架了您!为了母亲,我不后悔,对您的愧疚,我以后会好好孝顺您,好好的照顾弟弟妹妹。”
凌洲忍者怒气,问出心中的问题:“云阙,你为什么三番两次请求我,难道我对你母亲不好吗?需要你用这种方式?”
云阙伸手擦干自己的眼泪,转手扶着凌洲往椅子上座:“父亲,请坐!”
等凌洲坐下,他坐在对面,缓缓的回答:“父亲,您对母亲很好,好到让人嫉妒和羡慕。可是,您自身也很优秀,母亲并不是您唯一的选择。我照顾过病人,我知道那种感觉,何况母亲的身体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也不是一年两年,是几年连续不断的调养。还有三个那么小的孩子,每天既要面对愁容满面的病人还要面对孩童淘气的鸡飞狗跳。
出事时,您选择先救前妻,站在我的角度我无可指摘,但是对母亲这个亲身的经历者,却是过不去的坎。我最知道被放弃的滋味。
母亲是至情至性之人,怎么会接受这样的结果?能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当时崩溃的后遗症,又岂会轻易过去?她只会越来越没有安全感,越来越敏感,性情也会大变。
日子一长,父亲也会累,因为父亲也是普通人。母亲经过这次大难,身体受到重创,连头发都白了一半,还在不断掉头发,瘦的皮包骨头,已经没有往日的风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父亲年纪正好,也有自己的需求。
母亲现在的抑郁症,很可能会想不开,做出一些不可思议之事,长此以往,父亲的心也会累。从来都是从一而终难,半途而废易,这个道理人人都明白,母亲也明白,她既然明白就会焦虑,恶性循环。
还有奶奶,对母亲从来没有好脸色,有她一直在您耳边念,她毕竟是您的母亲,她的话对母亲来说很有杀伤力。
父亲,若是您不放弃母亲,那母亲只要慢慢养着就行,一切都不会变,过了一两年她心绪平了,也就想明白了,会和父亲恢复的如初。若是您中途坚持不下去啦,弟弟妹妹太小,身边没有亲人,她要如何活下去?”
云阙说完,静静的看着凌洲,凌洲一直沉默的听着,听完也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凌洲问:“家里其他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是,大家都在看您的意思,您这回知道了吗?如果您都放弃母亲,家里的其他人跟母亲还有什么关系?您别忘了,这些人都是您请过来,除了弟弟妹妹,其他人跟母亲都没有关系。”云阙回答。
凌洲站起来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的夜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云阙慢慢的走到凌洲身后,安静的站着,陪着凌洲。
半个小时左右,凌洲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出声道:“云阙,我说过,会一直陪在你母亲身边。我知道,因为我,你母亲伤了心,对我有怨气,没关系,我有耐心。
你母亲对我所求不过是我能在身边陪着她。现在我们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不管遇见什么事,我都会照顾好你母亲,照顾三个孩子,你放心的去吧。
说到底,他们是我的妻儿,怎么样都是我担着,你不必做这些事。你休息吧!”
今天云阙的做法确实触怒了凌洲,感觉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他一直强压着怒气,没有发作。云阙不傻,也知道,他轻声跟凌洲道歉:“父亲,对不起,希望您能原谅我!”
“我不怪你,你只是想给你母亲求个保障,是我做的不够好,去休息吧!”凌洲摆摆手。
云阙向凌洲神鞠一躬,转身离开,凌洲一直没有回头,一直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他给武振打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出去喝一杯。
十多分钟,武振到了,凌洲下楼,上车,去酒店的行政酒廊,两个人坐下。武振叫了两杯绵柔的酒,笑着问凌洲:“凌总,着半夜出来喝酒,莫不是白总给您脸色看了?您心里不痛快?”
凌洲拿起酒杯抿一口,轻轻摇着头:“并未,是云阙。幽芳想让他去入伍,他不放心幽芳,来求我,照顾幽芳几年,等他毕业,他可以照顾幽芳。”
“这孩子还真是知恩图报,看来白总在他身上投入的感情和精力没有白费,只是这孩子怎么这么没头没脑的,您不是一直在家照顾白总吗?他不是看着吗?”武振不解的问。
“他怕我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烦了,对幽芳失去耐心啦!”凌洲说完抿一口酒。
“这孩子还真是思虑周全,他有心啦!”武振拿起酒杯抿一口。
“不过他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确实存在这样的情况。凌总,您对白总的照顾,我们都看着,白总着身体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好的,一年两年都未必。这次身体受到重创,跟上两次不一样,养养就好啦!
真有那么一天,您放心,我们都能理解您,您已经做得很多啦,若是白总坚持,您选择成全她,我们也理解,三个孩子归您照顾,让华姐留下好好白总就是,您也不会短了白总的嚼用。”武振很随意的口气。
“肖雯也跟你这样想的吗?”凌洲问。
“雯雯是白总的铁粉儿,要是知道我这样说,非跟我急不可,有可能都不理我。”武振贼兮兮的说。
“还算有一个不放弃她的人,原来云阙和林医生的话都是真的,你们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那身为病人的幽芳岂不更是忧虑?”凌洲淡淡的说。
武振不好意思的笑着:“白总虽然病着,抑郁症并不是精神病,头脑是清醒,依着她的智商,我们都能想到,她怎么想不到?就是想明白啦,才会跟您离婚,由她提出,直接起诉,代表她态度坚决。”
武振叹口气:“不管您如何决定,我们都理解,您做的已经够多了,您,也尽力啦!”
凌洲苦笑:“如果是你,你会放弃她吗?”
武振一愣,接着笑着拿起酒杯摇晃,抿了一口,放些酒杯:“说实话,不知道。我这辈子也没有遇见肯为我三番两次舍命的人,没有亲身感受,没有权利和立场回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