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商讨寄宿事项时，屋外响起了一阵连续的敲门声。
“大晚上的，是什么人？”
叶澜走出房间，萧卿语也紧随其后一并去查看状况。
“此处可是叶澜公子的屋舍？”
站在院门外的是一个官差打扮的年轻男人。
“对，在下就是叶澜，官爷这是……”
“就是你啊，正好。过来不为别的，只是告诉你一声，会试的日子已经订下了。”
说罢，官差从布袋中掏出了一枚铜制铭牌。
“诺，这是你的考牌，五日后记得准时去贡院参加考试。”
“多谢、多谢。”
叶澜从官差手中接过考牌，借着门框上微弱的灯光看到了“五月二十七”、“辰时”、“江南道临安城”、“叶澜”以及“一百六十七号”之类的字眼。
“没什么事我就去送下一家了啊。”
“唉、好，您慢走。”
……
合上门后，叶澜长舒一口气，感叹道：
“快乐的日子要进入倒计时了……”
看着他生无可恋的表情，萧卿语的嘴角扬起微弱的弧度。
“丞相大人，您请。”
“陈大学士，您请。”
湖心庭院中备好了酒菜，两位朝廷要员正在互相谦虚着，见状，身着深色宽袍的那位老者率先动了筷子。
“那我柳某人就不客气了。”
“自然、自然。柳大人辛苦了，今年的题目出得真是妙啊，圣上过目后赞不绝口。身为这次会试的主考官，之后要您劳心费神的事想必还多如牛毛。”
陈徽亲自为石桌对面的柳相倒满了酒，满脸笑容。
“缪赞了、缪赞了，老朽对礼乐一科知之甚少，倘若没有贤弟相助，命题工作怎能进展地如此顺利，之后还要多多仰仗你的协助才是。”
一顿商业互吹后，两人欣赏着湖心亭的月色，举杯向庆。
论私交，柳相与陈大学士平日里的关系还是很和谐的。
在归降于烈华的各国旧部中，李光远是典型的刺儿头，陈徽和他的这位故友不同，性格清净，表面上从不拉帮结派，也甚少引起事端或是与皇帝唱反调，一来二去就熟络起来，如今他也安稳地坐上了大学士的位子。
一直以来，柳相都认为陈徽是个性子高傲、生活清廉的好官，当然，现在也还是这么认为的。
“你看你，才喝几杯，就醉了。”
酒过三巡，陈徽的脸上已经显出醉意，而一旁那位年过五十的丞相却依旧眉飞色舞、红光满面。
“柳兄真不愧为百官之首，我陈某人甘拜下风。”
“哪里哪里，贤弟，私下里就莫要再说这些场面话了，满上满上。”
陈徽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身体前倾，向柳相倾诉道：
“我啊，我是真羡慕柳兄你啊，博古通今、有经天纬地之才就罢了，儿女也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不像我，前几日家中的那个不孝子又在外面惹是生非……大儿子的品行倒是不错，可惜资质平庸、难堪大任，倘若我告老还乡，他们的仕途估计也就走得不顺利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贤弟不必如此忧虑。陈公子还年轻、有的是成长空间，更何况你还正值壮年，前程依旧坦荡。”
“柳兄莫要取笑于我，您的女儿……我记得是叫灵儿吧，整日随侍于圣上两侧，那可是宫中的超级大红人，有她在，柳家的未来定是一片光明。”
陈徽的话语中满是羡慕，他将坐凳拖至柳相身旁，附在耳边悄声问道：
“如今后宫无主，柳兄的女儿又甚得圣上欢心，想必用不了多少时日，这皇后之位就非……”
“不不不，这绝不可能。”
柳相连忙摇头，快速否定了陈徽的猜想。
“小女对圣上只有君臣间的忠心，绝无男女之情，更何况，依她那个性子，倘若进了后宫还不闹翻了天？”
作为知晓皇帝秘密的重臣，柳相只能如此推拖着解释。
当然，柳相觉得其实根本不会有人产生当今皇帝是女子的想法，别说是烈华，纵观这片土地上的历史，从来都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
“不进后宫好、好呀，依我看，以令千金的身份，王孙公子们也得上赶着求亲才行。”
“哈哈哈哈哈。”
柳相笑着装傻。实际正如陈徽所说，最近几年，上门说亲的媒人都快踏破丞相府的门槛了。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柳相并没有要急着把爱女嫁出去的打算，毕竟柳灵儿的身上可是肩负着巨大的责任。
“柳兄，吾有一事，想请柳兄帮忙。”
陈徽咕囔着，也不知是因为喝多了而说胡话，还是酒后吐真言。
“此番参加会试……的年轻人中，有一人……名曰叶澜，我曾听旧友……夸奖过他才思……敏捷、楚楚不凡……”
“叶澜？”
柳相暂缓了正欲送入口中的酒杯。
皇帝曾特意叮嘱过他，不论这个叶澜会试考得如何，都将他分配至翰林院就任。
“是，犬子如今……正在翰林院就职，若是能将他分……分配至犬子麾下，有个……精明人相助，我这心中也能稍稍安心些……”
半身倚靠在桌上、半身凑近柳相的陈徽拖长话音，挥舞着手臂在空中画出意义不明的轨迹。
关心这个叶澜的人意外地有点多？
柳相觉得此事不简单。
翰林院是个没什么实权的清水衙门，平日里主要负责整理安置古籍书画，几乎涉及不到任何朝廷事务。
陈徽的想法倒是不难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想为儿女谋个前程再正常不过。
可是陛下的心思……？
灵儿上次回家走得匆忙，当时也并没有思虑这么多，如今看来，得好好关注一下这个年轻人。
“毕竟……毕竟是出于私心，柳兄若是有难处……那便当这话是……”
一旁的陈徽依旧继续着模糊不清的呓语。
“贤弟，这事好说。”
不管怎么讲，柳相决定借花献佛，先卖给陈徽这个人情。
“不过这位叶澜公子具体会分到翰林院的哪个部门，就不是愚兄能定夺的了。”
说罢，柳相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陈徽身上，然而这位大学士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来人，陈大人喝醉了，快将他送回卧房休息。”
于是，陈徽就这样在小厮的簇拥下离开了湖心亭，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家仆散去后，他镇定地睁开了双眼。
计划通。
……
……
“陛下……你说什么？”
柳灵儿微微皱了皱眉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晚朕要留宿于宫外，未央宫里就交给你打点了。”
萧卿语伏在桌案上批阅着奏折，淡定到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陛下，您这是要下榻于何处？”
柳灵儿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不过出于谨慎考虑，她还是决定确认一下。
“城东的一间小屋，放心，朕不会耽误了早朝。”
“陛下，问题不在于这里……”
柳灵儿甚至怀疑那个叶澜是不是掌握什么巫蛊之术，对萧卿语下了降头，当然，身为臣子的她肯定不敢直接问出来就是了。
难道说，陛下的少女心觉醒了？爱上了外面的野男人？
可是萧卿语脸上依旧是一如往常的波澜不惊，丝毫没有怀春少女提及心上人时的羞涩。
“怎么？有什么难处？”
“若是有哪位大人请求面圣……”
“就说朕身体不适，早歇下了，不见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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