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2002年的重庆，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陈天润坐在椅子上，手上的录音机用沙哑的声音播放着新闻。

飞机的广播响了起来，下一站—重庆。陈天润从飞机上下来，望着人山人海的机场，他第一次来大陆。身上除了一把小提琴就是一台老旧的录音机和几张美钞。他问边上的人儿，重庆是什么地方？你不晓得，重庆可是未来的大好地方。有好多好多山，还有那么高的楼。

陈天润把美钞换成了人民币，虽然他一直生活在美国，但中文还算流利。人民币填满了口袋。陈天润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叫了辆车。老板，去哪里？随便吧。

陈天润站在街头，破旧的楼房，嘈杂的交谈声、叫卖声。还好有音乐来缓解陈天润的心情—卖艺。陈天润看了看手中的琴，这是洋人的乐器。他不懂这些，只知道小时候经常听别人演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些。不过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

优雅的琴声传遍大街小巷，第二天的谈论就是拉小提琴的少年。

夜晚，优扬的琴声传进小屋子。左航知道，这是白天那个少年。他第一眼只觉得他长得好看，不是帅，就是好看。左航不知道他拉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他是外地人，来做什么？也不知道。这琴声不到一分钟就停了，左航从楼梯上看过去，白天那个少年抱着琴坐在台阶上，月光把少年的全身染成了白色。

你不回家吗？左航问。我没有家了。哦…两人沉默半刻。陈天润对于左航的疑问并没有表示出诧异，而是如实回答。那个…你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租房的。知道。左航看着陈天润，你叫什么名字？陈天润，天街小雨润如酥，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那是什么。你不知道吗？这叫诗句。

陈天润抬眼对上了左航的视线，那是一对桃花眼，但不知为何，陈天润从左航的眼睛里看到了未来，看到了世间百态。你呢？左航也看到了陈天润的眼睛，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睛—充满了日月星辰，左航不知道在这里还有这种单纯。左航…你今天要不在我这住吧。虽然有点旧，但也凑合。

左航领陈天润进了一栋小平房，这是一栋极奇破旧的一层小楼，在大街上显得格外矮小。陈天润四下打量着小屋，陈旧的木板床上铺着打了补丁的床单，窄小的木桌上铺满了已经泛黄的报纸，房间里的电视机不太顺畅得播放着戏剧，墙角时不时传来几声水滴声。可就是这样的屋子里，陈天润竟然感到一丝温暖。

你多大了？左航转过头问。快17了。这不应是上学的年纪吗？又是一阵沉默。你不愿说就算了，左航没有再追问。陈天润不是不想说，是怕，他怕左航和别人一样，说他是“洋人＂，说他和那些满脸胡碴的小白脸是一派的。他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因为他妈妈也不喜欢。

左航把陈天润为数不多的行李搬了进来，陈天润看了看四周，他想先洗个澡。请问我要在哪里洗澡？那儿，有带毛巾吗？有。

洗澡间的门打开，一股热气散开，左航看向陈天润，他长的的确很好看，精致的五官，舒适的睡衣下衬着他白的透亮的肌肤，头发被水打湿了，水珠顺着头发往下滴，一点不像干过活的孩子。左航忽然觉得有点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