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倒客

最爱听的，便是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咣当、咣当”，像一首富有节奏的催眠曲，引导人们阖上眼睛，去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林溪便是伴着这样的声音昏昏欲睡。再醒来时，天还没有亮，只是天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深蓝的天空渐渐变成明朗的蔚蓝色，车厢里的人们也陆陆续续醒来，开始一天的活动。泡面的香气开始充斥整个车厢。

林溪也有些饿了，拿出所剩无几吧面包和香肠啃咬起来。

“丫头，干吃面包不干吗？喝口水吧！”老夫妻中的老奶奶将一瓶未开封的纯净水推给林溪，眼里满是疼惜:“小小年纪出来不容易啊！丫头，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溪抬头望了一眼那水却没有接，摇摇头继续啃面包。方才听一名乘客有问，知道还有几个小时杭州便到了，下了火车再去寻水也不迟。她其实不觉得有多渴。

“来，是不是嫌水没有味？来，喝我的易拉罐。”一个男人粗犷着声音，将一瓶可口可乐放在桌上。林溪抬头看看眼前身材高大的男人，小声地说着“谢谢”，手却伸向那对夫妻送给她的那瓶纯净水。男人见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挠挠头拿起饮料便离开了。

“这小丫头挺聪明的啊！”四周传来隐隐的议论声。林溪心中苦笑，这并不是自己多聪明，而是受伤太深，所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戒备。少了一分冲动，多了一分考虑。这对于一个才刚刚二八年华，还应该坐在教室里读书，享受父母给予爱的女孩，着实不是什么让人值得高兴的事。

下午，火车终于晃悠悠靠了站。没有什么行礼的林溪跟随人流下了车，走出火车站。这里太大了，放眼望去，是密密匝匝的高楼。暖风吹来，阳光白花花的晃人的眼。林溪站在高处扫视一周也没看到客车站，那么自己怎么到东阳呢！

“姑娘，坐车不？你要去那儿？”一个清亮的男声突兀地在耳边响起，将正胡思乱想的林溪吓了一跳。抬头，是一个圆脸，个子不高不矮的中年男人，一双不大的眼睛透着精明，正冲她微微笑着。不知为什么，那一刻的林溪竟然放着戒心，就那么鬼使神差的回答:“我要去东阳。”

“巧了，我家大客就是去东阳的。来来，跟我走，有没有行礼，我帮你拎着。”男人操着一口南方口音热情的招呼，还向林溪的身后看了看。林溪忙摇头。跟男人走过站前广场，进了一条小巷，果然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客车。几个同样顾客模样的人正将行礼往车下的货仓里送。

“车票多少钱啊！”一个顾客见男人回来，忙问。男人一声吆喝:“每人四十五，人都齐了，即刻就走。”

想来这个价格与车站里的票价差不多少，几个顾客点点头便上了车。林溪见有那么多人上车，戒心自然也放下不少，便也跟着上了车。车上原来已坐了不少人，待他们几个上来后，便正正好好坐满。先前带她来的那个男人坐上驾驶室，车子便缓缓开动了。一个售票员模样的人开始从后往前售票。

林溪此时才发现车前窗没有任何去东阳的标识，可既已上了车，又有这样多的乘客，应该是无事吧！林溪这样想着，便也掏出裤兜中的五十元，买了票。

车开的很平稳，速度略微有些快。从经过的路口林溪清晰的看到，指示牌所指的“东阳”，正是客车所行驶的方向，悬着的心也略略放下来。也许这也是那种私营的跑线车吧！在家乡，车站也有这样的跑线车。没有牌子，却可以通往镇外的许多小村子。

即使是南方，太阳落山的时间也并不晚，还未到五点，天便有些擦黑了。算一算此时车在公路上已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东阳。而就在此时，车子竟在路边缓缓停了下来。

这是哪里？发生什么事了？众人纷纷起身向外张望。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突如其来的情况还是会引起人们的恐慌。林溪也向外望去，这里似乎是一片旷野，前后都看不到半户人家。

“大家对不起啊！对不起啊！”带林溪来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司机从驾驶室走出来，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语气中带着歉疚，说出的话却如刀子一样句句扎心，“实在抱歉啊！你们买的那个票啊就到这里，后面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不过啊！大家得给再加点钱。”

“什么？加钱。”司机话还未凉完，便有人急急的吼了出来。“我们不是已经买过票了吗？怎么还加钱？”

“大家安静！安静！”司机再次提高嗓音，“大家听我说，方才你们买的那个票啊！就走到这里，你们要是不愿意再加钱，完全可以下车，寻其他车往东阳去。可不想下车，想继续坐我的车走的，就得再加点钱，也不多，就二百八而已。我一定把大家安安全全送到目的地。”说着向众人招了招手，“来，现在想继续坐车的坐在自己座位上，售票员会去一一收钱的。钱齐了，我们马上就走。那些不想再掏钱的就请快点下车，别耽误大家时间，好不好？”

林溪伸手摸了摸兜中仅剩的一百五十元，心中轻叹，跟着少数几个人下了车。

此时已是很晚了，似乎往东阳去的正经客车已不再发了。同林溪下车的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和一家三口。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分别拦下一辆小轿车，便上车离去了。只剩下林溪孤零零站在原地。她也想拦一辆车，却又因为性格内向，又怕再遇到坏人，始终不敢伸手。眼看一辆辆车子从身边飞驰而过，林溪转身向东阳市方向走去。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她是知道那是什么概念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因为她不敢肯定拦下来的车，司机会不会又是个“坏人”，她剩下的钱也实在支付不起那些狮子大开口了。

就在天彻底黑下来时，一辆银灰的小轿车在她身侧停下来。车窗摇下，车里的男人穿着一件整齐干净的淡粉暗纹衬衫，一张俊颜正含笑望着她:“姑娘，一个人走夜路多危险。你上哪里，我载你一程吧！放心，不要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