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爷!苏爷且慢!”穆衍龇牙咧嘴地捂住耳朵,“且慢且慢,误会!都是误会!”
苏绮年往下一扯∶“都叫我抓个现行了还说误会?你倒是说来听听我误会了你哪一点?”
“疼!疼疼疼!”穆衍迫不得已跟着弯下腰去,“苏爷手下留情,在下只是碰巧路过而已!无心偷听!”
“碰巧?”苏绮年嗤笑一声,手上力道骤然加大∶“你大晚上不睡觉从我师父门前路过作甚!如实招来还能饶你不死!”
“我我我!”穆衍疼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我睡不着……就……四处转转!绝无其他念头!”
“哼!”苏绮年不屑地松手,抬眸死盯着他,“莫不是摸清楚地形地势,方便下手?”
穆衍捂着耳朵,叫苦不迭∶“我说苏爷,你这捕快的习性是刻进骨子里了,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又岂敢在前辈家里动手,你和靳捕快皆是身手不凡之人,我要是敢打前辈的主意,这不是摆明了送死吗!”
“我不管!”苏绮年双手叉腰,“反正方才该听的不该听的你都一并听见了!”
穆衍依旧捂着耳朵,小声嘀咕∶“我自小就有耳背的毛病,不该听的在下可是一句都没听见……”
“但愿如此,”苏绮年抬头看他,“若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
“没有!没有!”穆衍举起右手对着天竖起三指,“我向天发誓,我方才什么都没有听见!”
苏绮年瞅他一眼,也不多说,径自转身离开,靳元也气呼呼地冲他“哼”了一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茯苓姑娘要请我喝酒?”翌日,苏绮年瞧着站在门口的镖师,正是那日送货出城的瘦高个儿,随即笑道∶“此话当真?”
“那是当然!”镖师连连点头,“我们家姑娘向来说话算数,近几日天天对苏捕快的恩情念念不忘,还请苏爷您赏脸,也算是结了茯苓姑娘的一桩心愿。”
“茯苓姑娘的心意在下岂能不领情,”苏绮年倒是爽快,也不推辞,“劳烦你稍等,我收拾收拾便来。”
“好好好,今日若请不到苏爷,茯苓姑娘恐怕要怪我无能呢!既然苏爷答应了,小的等多久都愿意!”镖师满脸堆笑,“还烦请苏爷转告靳元靳捕快一同前往!”
“难得茯苓姑娘还惦记大元宝,我定会叫上他同去的!”苏绮年转身进屋,见穆衍和靳元对面而坐,靳元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棋局,急得面红耳赤,手指捻着棋子不知该如何下手,反观穆衍则十分风轻云淡。
“别下了,”苏绮年瞥一眼棋局,拍了拍靳元的肩,面露怜悯之色∶“这一盘你是死定了!”
“再来!”靳元一拍桌子,跳将起来,手指穆衍嚷道∶“他耍赖!这一盘不算!”
“苏爷,”穆衍十分无奈地摊了摊手∶“这可怨不得我啊!是元宝兄非要……”
“好了好了,”苏绮年见靳元的脸色极为难看,连忙打断他,“不就是一盘棋,何须认真到如此地步,你二人赶快收拾收拾,随小爷喝酒去!”
靳元的心思依旧在棋局上,随口道∶“不喝!没心思!”
“大元宝!”苏绮年拐他一下,“人家特意嘱咐我将你一同叫上,你这不是有意刁难小爷么?看在咱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就不能给个面子?”
靳元不情不愿地撇嘴∶“上哪儿喝酒?”
“醉仙居!”苏绮年挑了挑眉,“福仁标行的千金茯苓姑娘请客!”
靳元眯起眼睛∶“就是那日送货出城的小镖师?”
“不然还能是谁!”苏绮年眉开眼笑道∶“茯苓姑娘倒也是个豪爽之人,若是与她结识,咱们六扇门以后办案子可方便了不少!”
靳元点了点头∶“茯苓姑娘确实是值得相交之人,只是咱那日也没帮上什么,就这么吃人家一顿饭,怪不好意思的……”
“就权当是朋友之间往来了,”苏绮年眨眨眼睛,“咱们也不能白吃,日后定是要相互帮扶的。”
说话间,之间穆衍悄悄站起身来,放轻了步子就要门外走,可还没走几步,就被苏绮年反手拉住∶“你要去何处?”
“我……”穆衍难为情地挤出一个笑容,“我就不去了……怪不好意思的……”
“少废话!”苏绮年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旁,“你这脸皮儿厚得跟城墙似的,还知道不好意思!”
穆衍咧了咧嘴,“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我又没帮上什么忙,如何有脸面去蹭人家茯苓姑娘这一顿饭……”
“你只管吃就是了,”苏绮年白他一眼,“我师父身在六扇门,我和大元宝又都出去了,只留你与我师娘在家,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我哪里还能对夫人图谋不轨呢!”穆衍话未说完,就被苏绮年揪住衣袖往门外拖去,靳元气呼呼地看一眼乱七八糟的棋局,心有不甘地扔下棋子,也跟着二人去了。
醉仙居也是京城里颇有名声的酒楼,祁茯苓正坐在订好的雅间里百无聊赖地转着酒杯,抬眸见身着豆绿色圆领袍的苏绮年已经来至面前,笑吟吟地站起来道∶“苏爷!”
“茯苓姑娘!”苏绮年向她抱拳,见她今日穿着水红色短袄配马面裙,略施粉黛,发髻上还戴了花钗,全然是少女的装扮,便赞道∶“姑娘果然是清丽佳人!”
“苏爷谬赞,”祁茯苓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角,“我爹爹听说我要见客,偏要我做这身打扮,苏爷若是做女儿装束,定然也是佳人。”
“在下身为捕快,女装多有不便,这一来二去,连我自个儿都快忘了自个儿穿姑娘家的衣裳是个什么模样了。”苏绮年笑着打趣,一面坐下,身后靳元穆衍二人也陆续入座,祁茯苓见靳元,连忙抱拳,靳元还礼不迭。又见缩在最后颇为拘束的穆衍,祁茯苓笑了笑,看向苏绮年∶“这位兄长可是那日在城门口等候苏爷的那一位?”
“正是,”苏绮年抬头看他一眼,“他是我的一位江湖相识。这几日入京没有安身之地,便暂时借住在我家里,今日姑娘邀我喝酒,我觉着将他一人撂下不妥,便唤他也一同来了。”
祁茯苓点头笑道∶“来了才好!人多了行酒令岂不热闹!”随即对穆衍抱拳,“相识即是缘分,在下祁茯苓!”
“幸识茯苓姑娘!”穆衍也抱拳还礼,“在下凌云。”
“诶?”祁茯苓眨了眨眼,“凌云这个名字好生耳熟!”
穆衍微微一笑∶“莫非姑娘在别处听过?”
“好像是在我爹的账本子上见过……”祁茯苓回想了一番,也不甚在意,“不过这天下同名者颇多,凌云兄无需在意。”
穆衍点头一笑,在苏绮年旁边坐下,茯苓便率先斟酒道∶“那日的事我至今回想仍觉心有余悸,多亏了苏爷和靳元兄,若不是你二位及时赶上,我们福仁标行还不知要闯下多大的祸!”
“茯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苏绮年豁达一笑,“我二人身为六扇门捕快,既然领着官饷,自然也要尽到职责。且我等办事凭的是良心,此事本就与标行无关,我又怎能放任标行无辜受牵连而不管。”
“幸亏是碰上二位,”茯苓将酒杯递给苏绮年,“此事牵扯到官府与江湖帮派的纠纷,标行虽说是确不知情,但说到底还是稀里糊涂地就将错犯下了,若不是二位极力作证,还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情形。”
“或许是天意要你我相识罢,”苏绮年举杯,其他几人也都跟着举起杯来,“喝了这顿酒,咱们日后就是朋友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酒局热闹,一干人喝酒行令,直至酉时还意犹未尽,苏绮年和祁茯苓十分投缘,二人直叹相见恨晚。
出了醉仙居,靳元拍了拍撑得圆鼓鼓的肚子,回头看了看祁茯苓等人离开的方向∶“苏爷,这茯苓姑娘出手也真够大方……”
“那是,”苏绮年微醺地点了点头,“好歹也是福仁标行的小千金,若是真心交友,又怎会疼惜喝酒的那点银子,茯苓姑娘这人确实爽快,我日后定然是会与她多多往来的。”
靳元抬眼朝前望去,忽然拍了拍苏绮年∶“苏爷你瞧!”
苏绮年也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面具男子又一次迎面走来,依旧是一袭素白衣裳,气质清冷。
距离越来越近,苏绮年不由得抬头看了看穆衍,穆衍有些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我与他当真如此相似?”
苏绮年答非所问∶“推我一把。”
“啊?”穆衍一时反应不过来,却见苏绮年脸上的神色有些急切∶“让你推我!快些!”
“哦……”穆衍似懂非懂,伸手在苏绮年肩上轻轻推了推,苏绮年急得“啧”了一声,悄声道∶“用力推!”
“那……苏爷……”穆衍闻言,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老实实按照她的意思一咬牙,横下心憋足气力在她瘦削的脊背上狠狠送了一掌∶“对不住了啊!”
这一掌推得实在,人瘦体轻的苏绮年挨了这一下,瞬间便飞出去一般打了个踉跄,继而跌跌撞撞向前扑去,不偏不倚正撞进那面具男子怀中。
“苏爷!”靳元一时间不知所措,转向穆衍∶“叫你推你还真推啊!”
那面具男子亦是措不及防,被迎面撞来的苏绮年推搡得倒退几步,却也眼疾手快地搀住苏绮年的双臂,与此同时,苏绮年的手绕到他后脑处,不多时便传来金属落地的声响。
靳元和穆衍一时面面相觑,愣在了原地。
银色面具落在苏绮年脚边,露出一张眉目冷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