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啊!”靳元听苏绮年这般说,脸立刻皱成了苦瓜,“合着咱们白忙活一场!”
“可不止白忙活,这烂摊子算是彻彻底底砸在我们六扇门手里了,”苏绮年眉头紧蹙,“架是我们打的,人也是我们抓的,现在丢了,咱们就是找一千一万个理由,也脱不了干系。”
靳元一听这话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张嘴就嚷∶“我说吧咱就不该掺和这破事儿!这下好了,要是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那勾结银夔帮的就成咱们哥几个了!”
苏绮年叉着腰若有所思∶“可放着穆衍不管让他死在银夔手里也不是个办法啊!他死了小爷的差事儿该如何交代?难不成真让府衙把我撵出六扇门去?”
靳元依旧拧巴着一张脸∶“可咱们连个死人都没看住,要是让有心之人抓住了这点不放,咱们又该如何解释!”
“你说韩忱瑜?”苏绮年挑起单边眉峰,“大家也都看见了,就这件事儿咱们六扇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爷借他十个胆子他也未必敢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他要是敢把这事儿撂到咱们头上来,小爷就是不当这捕快也跟他死磕到底!”
“那……”一直不曾开口的小七突然说话了,“苏爷可想过是什么人有这般胆量把人搬走了?难道银夔在京城内还有内应?”
“也不是不可能,”苏绮年寻思了一番,“你们可问过周边百姓,可看见是何人动的手脚?”
“问了,问了,”阿靖连连点头,“钟楼周遭儿的摊贩店主,我都挨个儿打听了,只说搬尸的人穿着寻常衣裳,没什么特殊之处,他们都只当是官家的人,就不甚注意。”
“这下可坏了,”靳元唉声叹气,“几个寻常打扮的人,这京城里人山人海,咱们上哪儿找去?说不定啊,都让他们运出城去了!”
“不大可能,”苏绮年摇了摇头,“阿靖这一趟也没花多少时间,他们此刻必定还藏在京城内,而且跑不了多远。”
“那依苏爷你的意思,”靳元抬眼看着苏绮年,“咱们现在挨家挨户搜还来得及?”
“也不是这么个意思,”苏绮年叹了口气,“银夔的人行踪诡异,他们要是想藏,咱们就是把京城翻个底朝天儿也未必抓得到。”
“那怎么办!”靳元挠了挠头,“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当然不能不管,但靠咱们几个肯定不行,”苏绮年眨了眨眼,“这样儿,咱们先把钟楼周边儿搜上一遍,然后立刻去禀告府衙和北镇抚司,动用他们的人马来堵住城门,挨个儿搜查,我就不信他们还能一眨眼儿功夫就长了翅膀飞出京城去!”
靳元等人点头,立刻分头搜查钟楼附近的商铺酒店,苏绮年瞅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心里暗暗骂声“该死”,也动身去搜。
“苏爷,真让您给算准了,”一个时辰后,靳元垂头丧气回到钟楼边,“我把人店里都翻回来了,连半个人影儿都没搜着!”
陆续回来的两个小捕快也都各自禀报情况,苏绮年默默听完他二人的话,长叹一声∶“回吧,不能再耗了,再耽搁下去人家真该出城了。”
几人闻言觉得有理,都跟着苏绮年奔回六扇门来。
六扇门内,靳兴安看着四个愁眉苦脸的少年人,无可奈何道∶“我早就料到银夔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事已至此便只能按年儿说的去做,若追不回来那尸体,我六扇门定逃不掉府衙的追责。”
“师父,原是徒儿大意了,”苏绮年懊恼地咬了咬唇,“不过请师父放心,徒儿一定竭尽全力查出事情真相,不让六扇门因此事受半点牵连!”
“年儿岁数尚小,日后行事还需谨慎才是!”靳兴安语重心长道,“为师怕的不是牵连,只是担心有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加害于你,你此番须得多多小心!”
“谢师父提点!”苏绮年拱手行礼,“徒儿这就去禀告府衙!”
靳兴安颔首,得到应允的几人立刻掉头冲出六扇门,马不停蹄地赶往府衙。
还没进府衙大门,眼尖的靳元就瞥见大堂里的一抹琥珀色,连忙拽住苏绮年衣袖∶“苏爷!你看!”
“看什么看!”苏绮年一心惦记着禀告钟楼的事,并没有停步,闻言抬头一瞟,突然一个急刹车定在了原地,后边跟着她一路小跑的靳元岂料她突然停步,一个没刹住就撞到她脊背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踉跄几步,只听苏绮年喃喃低语道∶“韩忱瑜?”
“是啊!”靳元连忙附和,“方才他不还在六扇门么!怎么如今又跑到府衙来了!”
“该死!”苏绮年咬了咬牙,“怎么何处都有他!”
靳元为难地挤了挤眼睛∶“那咱是进……还是不进?”
“进啊!为何不进!”苏绮年理直气壮地整了整衣衫,昂首挺胸地走向府衙大门∶“他进得咱们就进不得?今儿就算是阎王爷坐在里边儿小爷我照样得进!”
靳元也连忙学着苏绮年的模样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又转过身去交代两个小捕快一番,四人便赴宴的姿态般大摇大摆走进去。
府衙内的人见迎面昂首阔步地走来四个人,都颇为莫名其妙,定睛一看才瞧见四人腰间的腰牌,方知是六扇门的捕快。
“哟,小苏捕快!靳捕快!”凭着六扇门协助府衙办过不少案子的缘故,知府对他几人倒是颇为客气,立刻起身寒暄,“今日几位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可是又破了什么新的案子?”
“知府大人,”苏绮年笑了笑,“案子倒有,可惜没破,所以卑职特来向您禀告。”
韩忱瑜坐在一旁,似笑非笑∶“六扇门近来果然繁忙。”
“哟,韩大人也在?”苏绮年低眸扫他一眼,又见他旁边还坐着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眨了眨眼道∶“看来我今日来得不巧啊,大元宝,瞧见没,稀客!”
“小苏捕快这是哪里话!”知府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你们几位都是贵客,我巴不得你们日日都来与我饮茶畅谈。”
“破不了案子,卑职可没脸来见您,”苏绮年挑眉一笑,“不过我们哥几个今儿倒是在京城捉拿了一伙悍贼,眼下由于卑职疏忽出了点岔子,不知知府大人可愿意出手相助?”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知府满脸堆笑,指了指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锦衣卫,“有什么需要小苏捕快尽管开口,况且咱们还有北镇抚司,这位就是……”
“卑职认得,我跟这位大人去年在城郊见过的,”苏绮年转向锦衣卫,抱拳行礼,“这位就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指挥使孟大人吧?在下六扇门苏绮年,久仰。”
“六扇门的苏捕快?”锦衣卫抬眸,也起身拱手还礼,“在下锦衣卫指挥使孟谦,苏捕快若有需要,北镇抚司定当鼎力相助。”
“那卑职就先向孟大人道谢了,”苏绮年点头,“不知孟大人可还记得去年城郊一案?”
孟谦若有所思∶“苏捕快是说银夔一案?”
“正是,”苏绮年浅笑,韩忱瑜坐在一旁,皱了皱眉∶“那小苏捕快今日捉拿的悍贼,与银夔有什么关系呢?”
苏绮年垂眸看他时带这些得意的神色∶“我今日捉的就银夔的人。”
“苏捕快此话当真?!”刚落座的孟谦一听银夔二字,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身来∶“今日六扇门所抓果真是银夔之人?”
苏绮年在腰间摸索片刻,随即抬手∶“此等大事卑职如何敢空口无凭妄下定论!若是卑职以此物为证,不知大人可信得过卑职?”
小木牌挂在她中指上,在她摊开的手心里晃来晃去,停下的瞬间,一条栩栩如生的银蛇赫然跳入众人眼帘。
“此物正是银夔信物!”孟谦双眼放光,一把抓住苏绮年手中的木牌,“今日之事还请苏捕快详细告知!”
知府也凑上来,看清银蛇后连连点头附和∶“是是是,就是这玩意儿!银夔帮果真遣人入京了!”
“没错儿,”苏绮年十分大方地把牌子递给孟谦,“今日之事呢,本以为是几个蟊贼扰乱京城,正好让卑职在钟楼旁边碰上了,卑职就寻思着上去教训他们一顿,吓唬吓唬他们,谁料这一交手方知是银夔之人,可大人您也知道,银夔帮最厌恶和官家打交道,如今敢光天化日之下闯进京城,卑职就觉着这事儿不妙,所以擅作主张将他们悉数捉拿了。”
“他们现在何处?孟谦紧紧握着银蛇木牌,恨不得立刻见到银夔杀手,可苏绮年却故意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总共十个人,九个活口儿倒都还在六扇门关着,只是那一个死的……”
“一个死人能掀起什么风浪?”韩忱瑜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以一种看戏的姿态打量着苏绮年一干人,“莫非他还能跑了不成?”
“还真让韩大人您说中了,”苏绮年一拍手,立刻接下话儿去,“这死鬼确实是跑了,一眨眼功夫跑得无影无踪的,卑职眼下正着急这事儿如何交代呢,要不您给卑职拿个主意?”
“跑了?”孟谦皱一皱眉,“既是死人,如何会跑?”
“卑职也纳闷儿呢!”苏绮年立刻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其实也不是跑,就是……”
孟谦追问道∶“就是什么?苏捕快但说无妨!”
“就是……卑职疑心银夔帮在京城中还有内应,有人勾结江湖帮派钻了咱们的空子,暗中做手脚偷偷把尸体搬走了。”苏绮年说着瞟了一眼自己小臂的伤口,不无自责地道∶“都怨卑职一时疏忽,这不刚从医馆儿回来,药还没来得及上呢,这死鬼就不翼而飞了。”
孟谦这才瞧见苏绮年小臂缠着的布料,忙道∶“苏捕快受了伤,不要紧吧?”
“无妨无妨!”苏绮年听他突然关心自己的伤,有些心虚地搪塞过去,“一点小伤,不值一提,眼下还是这案子重要!”
“小苏捕快说得有理啊……”韩忱瑜淡然一笑,目光落在苏绮年身上∶“方才在六扇门,我记得你与我说谁若是与银夔帮沾上关系,可都要遭殃的……”
“是啊,”苏绮年早听出此话的弦外之音,却不动声色地附和着点头,“卑职也不晓得到底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京城如此胡作非为,话说韩大人,”她话锋一转,“您如何知晓那死鬼跑了呢?”
“这……”韩忱瑜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明显一愣,随即立刻收起脸上的诧异,笑着摆手道∶“在下一时信口胡言,小苏捕快怎可与我认真呢!”
苏绮年并不客套,一字一顿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