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人皇界。
入目是一处偏僻老宅，至于老宅有多老，都已经完全不是这个世纪的建筑物。
门梁之上挂有块缺掉三分之一的老匾，老匾十分显眼，显眼之处在于匾上的两个血艳大字。
字为人皇，一笔一划极其丑陋，却又发觉写字之人已经非常用心去描绘。
“咦…小伙子，进来喝茶吗！”
宅门突然打开一角，尘埃四起，一个椭圆形的脑袋漏了出来，是个面带浓浓笑意的苍颜老人。
老人那张满是皱褶的老脸，交错歪曲，笑容格外的寝陋和诡异。
“应该不会难喝吧！”
望着这个老人，少年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同时脚步朝宅内迈去。
咔的一声，宅门一关，宅外街边顿时陷入了沉寂。
“我靠！那个家伙居然真的进去？？？”
突然之间，终有一人直接打破了这片沉寂。
“唉！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是很难相信凡人也可以入宅！”
“是呀，今世进入过老宅之人也才寥寥数十人，那些人无一不是人中之龙凤！”
“不对！！！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那些出世的绝代天骄，不过仅是被不朽先生叫进去打扫卫生，可刚刚那位少年可是进去……喝茶！”
当此话一出，那谈论的几人先是愣了愣，突然脸色皆为大变，毫不犹豫的迅速运转功法，各显神通，纷纷光速撤离。
老宅内很简陋，约为百米平方，仅视有一张黑不溜秋的木桌，跟两张刻意配好的木凳，三幅古画分别歪扭挂在宅内东西南。
此时苍颜老人正蹲在角落，用他那布满皱褶和老茧的手指，插入两块青石地板之间的宽隙内，来回使劲搬翘。
少年轻描淡写入宅，并未观望苍颜老人刻意翻找什么物件，神情依旧不喜不悲，先是漫步来到南侧的古画前。
此古画依轴纸竖绘之青竹入云霄。
横绘之十字题跋，居之最高之处。
“竹生荒野外，梢云耸百寻”
观其字意，下笔如龙蛇，入木不止三分，隐有不屈不挠之意，更有与苍穹抗衡之神。
画中，纤细的竹竿高低错落，稳而不滞，茂密的竹叶离披纷杂，密而不闷，活灵活现，视有竹道气息缥缈盘旋，神韵恐怖至极，绘之如奇神，若有意细观，定同身如其境。
少年从容扫视上一眼，其后挪步转身，未盘算去观剩余两幅，安宁端坐到一张黑木凳上，闭眼养神，脸上至始至终平如静湖，泛不出一点波澜。
没有人知晓他到底在想什么，更不明晰他此次苏醒要去做什么。
世间之大，何止九界十域，更其三十三重天外天。
九界三葬，一葬神魔，二葬圣人，三葬一位少年。
少年姓林，单名一个凡。
只愁岁月太悠久，久到连少年都快遗忘自身的根到底在何方。
不一会，茶香四溺，袅袅青烟腾升弥漫，荡漾整片宅内，隐隐间，仿佛伴有大道共鸣之声。
随伴着青烟，老人持壶鸣泉而来，鸣泉古朴典雅，看外形，如同浑然天成，周身索绕着一股吞魂之意，仿佛整个诸天九界就没有此壶吞不下之物。
“嘿…嘿…等久了吧！”苍颜老人洋着笑脸，同时左手中凭空出现一个朴素的竹桶杯，平稳摆到林凡身前，接着右手持鸣泉倒茶，随后青茶满七分而制止，动作简单如流水。
“像你脸皮这么挺厚的，还真挺少的！”林凡抿了一口青茶，淡淡说道。
苍颜老人笑意不变，挠了挠后脑勺，谄笑回道：“我以前不这样的，这不是形势所逼嘛！”
林凡微微仰首，斜看向老人，意味深长道：“哦！难道不是因为你…怕死吗？”
此话一出，苍颜老人心头剧震，一脸茫然失措，刹那间，继之缓慢摇了摇头，心中有些释然。
能被眼前这个不知深浅的存在看穿脚根，或许也谈不上是奇怪之事。
最后苍颜老人轻声叹道道：“早晚会清算的！”
“那你是觉得我会帮你吗？”林凡随意笑了一下。
苍颜老人没有回话，佝偻在林凡身侧，低头沉默，手里的鸣泉也不由捏紧住几分。
林凡仿佛能看穿老人的心思，嘴里继续淡淡说道：“吞天壶是不错，可惜还远远不够。”
苍颜老人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片刻间又果断闭上，此时满是皱褶的老脸，无疑黯淡了不少。
凄零无助。
地渊界的至宝吞天壶，他都不瞧不上眼，那以现今残破不堪的人皇界，也实在拿不出其余的物件了。
寂静持续了半刻，空气都有些凝固，林凡翘着二郎，指了指上方，微微咧开嘴，笑意带有些玩味：“要不就这个吧，我勉强收下它！”
来自于林凡的行语，苍颜老人又如何不明其中深意，平日里显得高深莫测的面孔，在此时显然充满着颓废与无力。
苍颜老人牙齿忍不住咬紧，老脸上浮现出浓浓的自责跟悔恨之色，一字字的道：“谅…老…朽…办…不…到…！”
“可当年，你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貌似还做得挺利索的！”林凡用手撑住倾斜的脑袋，笑意更为明显。
“我并无意，只恨因果不饶人！”苍颜老人伛偻的躯体，如触电般的颤抖，眼中的光芒仿佛在此刻散尽，只剩浓浓的衰颓之色。
林凡盯着苍颜老人，质问道：“就因为一个女人吗？”
来自林凡的质问下，苍颜老人收掉手中吞天壶，双手紧握拳，沉痛的闭上双眼。
当年发生的事情，刻苦铭心，永生永世都不敢忘记那一天。
那种无力与绝望，就像是时常数不清的地狱梦魇，死死缠绕住脑海之中。
苍颜老人倒吸一口气，将心中那份翻腾的心魔强行压制下，抬头望向身前少年，颤声道：“可你是…人族！”
苍颜老人依是不想放弃眼前这位，人皇界唯一的胜算。
“我又不是圣人，难道是个人族地域，就要管上三分吗？”
林凡的面部表情化为悠哉，漫不经心的抬起竹杯，又轻抿了口青茶。
放下竹杯后，林凡继而慢悠悠续说道：“文圣那个家伙呢？”
“既然他愿意为你提笔落画，想必你去求他的话，他或许会答应。”
说到文圣，苍颜老人面色顿时柔和了不少，因文圣是他最敬佩的世间存在，没有之一。
然而自身最大的机遇，也是遇到过文圣。
换句话来说，要没有文圣指点，就没今日的不朽先生。
在况且，流传千古世间，一直有句老话。
《若无文圣怀天下，何来如今平安世。》
如果没有文圣无私的善意，照顾九界生灵的安危，那至今，九界绝对会陷入黑暗笼罩，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文圣老前辈为了九界传承，早早踏入暮色之中，至今还尚与幕后黑手抗衡！”
苍颜老人的语气尊敬不已，那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回忆。
听了苍颜老人的话，林凡抿了抿嘴，手指循环抚摸着光滑的下巴，像是在深思着什么，半晌过后，方才淡淡笑道：“文圣…是挺有意思的！”
苍颜老人轻轻摇头，显然不知此话深意，但也没想追寻林凡释意。
有些事，层次不一样，而观望的景象也会完全不一样。
有些东西知道多了，反而会超出了自身所能够驾驭的极限。
一万个人眼中，就会有一万个哈姆莱特，然而在苍颜老人眼里，文圣就是大善人……
良久过后，老宅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万籁沉静，荡漾的青烟早早散尽于天地之间。
被抿过两口的竹杯凉透在黑木桌上，木凳之上此刻空空一片，显然那个少年已经离去多时。
苍颜老人佝偻着身子缓缓来封闭的窗前，此时的老面态居泛有一分红润，看起来精气神明显比之前要好上了许多。
苍颜老人隔窗望向那无边天际，同时干瘪的嘴唇微微浮动了几下。
好像是在说。
“天…要…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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