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

“传说中的无常，原来真是存在的么？”被人视线紧锁的感觉向来不好受，特别是这个视线真切地锁住了他的行动，所幸他还没有丧失说话的能力。而以他所有的认知来猜测，也不过能得出自己是该被引渡前往地府这一个答案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我们不去地府。”

说起来，他的死来得猝不及防又莫名其妙，怎么看都是诡异居多，该不会他根本还没到要死的时候吧，那也太惨了。洛辛奕兀自思考着，却忽略了黑影后续的解释，只听到他最后又对自己说了什么。

“带上你最完整的灵魂，侍请故土的真神吧。”

黑影说完就消失了，在他面前留下了一颗金色的小球。

“这是什么？”洛辛奕把它抓进手里，黯淡的球体一接触到他，就开始往外一圈圈地扩散出模糊的光晕，直到他整个人都被光圈包围。

明暗交织的光线之中，显现出一条小路来，以小路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缓慢旋转的漩涡。他感受着吸力，不自觉地向漩涡中心飘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全然被漩涡吞噬了。

是……梦吗？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这颗吊灯是他三个月前刚换上的，他还记得他想自己安装反而差点把吊灯砸碎的情景，现状再清楚不过：他正躺在自己的家里，时间是清晨，他刚从睡梦中醒来。

怎么可能！

洛辛奕猛地坐起来，不知牵扯到了哪根神经，他的头立刻尖锐地疼痛起来，他抱住头，难以忍受的剧痛使他从床上滚了下去。

嘶——痛意稍稍缓解了些，他把头靠在床沿，以此来减轻头部的负担，又想起黑影所说的话来。

按理说他已经死了，如果这里就是黑影要他来的地方，未免也跟现实太像了点，当然这若是他们欢迎来客的方式，他也能欣然接受，熟悉的环境总能让人舒心的。但他有预感，事实必然不是这样。

他应该出去看看，以他对阴阳两界有限的认知来想，出去外面也许能得知真相：路人要是看不到他，那他大概就是鬼魂了，这同时也能说明黑影没能带走他。他站起来打算出门，至少先确定这一点才能继续作下一步打算。

走到玄关，换鞋，哦不对，没必要换鞋，他有些紧张，把拖鞋踢到一边，轻轻捏了捏小指，打开了门。

是熟悉的楼梯口，看样子比他活着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猛然跌回原位，差点让他摔了个趔趄。

洛辛奕觉得轻松了很多，他走出门，正打算回身把门关上，一回头却撞上了卧室的门框。

？

“什么情况？”

这时去看大门，刚刚打开的门现在好好的关合着，被他踢掉的拖鞋还穿在他脚上。

他又试了各种方法，倒退着走出去、换好鞋再走出去、洗漱完毕吃完早餐一切准备完毕再走出去、把门锁砸了再走出去……无一例外，他迈出房门的瞬间就会回到卧室门口，他对房间做的改动都会恢复原状。

正在他找出逃生绳准备走窗户下楼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开了门，门口地上放着的，赫然是一个月前他收到的“死亡警告”。

第一次他以为自己是重生回了一个月前收到警告的那天，事实上这个想法在他的不断试探中也已经宣告坍塌了。他不能做出生前自己从未做过的事，这可以看成是一种束缚。从他的试验来看，这个束缚让他“无法实施任何生前没有实施的行为”，而这里的“行为”的范围甚至会只局限在一句简单的话语上。

举个例子，生前他在收到警告之后，先是把纸张丢进了垃圾桶，又穿上球鞋去楼下超市买了两颗大白菜，结账的时候顺口夸了一嘴收银员“你的发卡很好看”。

而他无论在哪个环节出了错：是没有把纸张丢进垃圾桶就出门，或者没换球鞋也好；是结账时少拿了一颗大白菜多拿了一个青椒，或者对收银员说的话有些许偏差也好，他都会立马回到出了差错的节点，重复他“应该重复的行为”。

不过，至少像“拿了很多东西但又放了回去”这种和原本有细微差异的地方不会让他陷入重复的折磨当中，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没有收到警告之前，也就是七点到八点半这一段时间，束缚仅仅只会令他无法走出家门，而不会干预他的其他行动，这也就说明这个束缚还是有可以“作弊”的空间的。

数次的循环里，洛辛奕始终认为他可以通过束缚松懈的节点来寻得转机，于是他做了很多努力，不过直到现在，也就是第六次循环的开始之时，他依旧没有看到希望。

他利用最开始那段堪称长久的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为摆脱循环做过很多准备，但一旦束缚正式生效，他的一切准备都会土崩瓦解，而其他时间里能做的努力微乎其微，实在很难找到突破口。

他尚在纠结，时间却已快走到头了，他又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分钟。

“叮——咚——”

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