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广之界千百陆,大荒海内万水山。
隐于荒中西海密,林潭泽辟妙录藏。
内陆开篇之首无所作别,有无量山峦叠嶂,广域奇流,分辖而称谓者。
西荒所备他山奇水暂而不表,仅从此域一处小裕林川起言,望君莫怪。
西荒万山之边,欲出西海流泽,有一阙口巅銮,名曰雾障碧霞之山,群峰之首曰驮疆山,边近北域西,其上多挂金枝,鸾雀出焉,虫兽聚足蛰伏,拥众而出焉,涧有暝金之石,出滕果,食之轻骨,可浮天。
又北五百里曰梵柯山,多碧石,生诡木,栖息鬼翼丹鸟,穴居金臂瘴猿,有巨躯长颈之龙,多食素果。
又北一百里曰蔽姝林丘,其有兽出焉,状如象,牛首长鼻而狐尾,独角三目赤眼息,声闷如鼓巨,四蹄齐踏地陷泥,名曰莽眦,吞骨食人,见则有大凶。
又行十数里曰喇瀑荚之山,其出虫蚁群蝇,多伞木,岭巅有潭,皆作冰川,其穴出庞水,曲流直聚北泽。
山下有一寨落,名曰咸泉寨,其中活人万数口,搭木围棚,磊石建屋,虽为衰末蛮野部族,但群落规矩,排布有序。
其民多精黑,骨坚腹细而身强,劲力十足间,龙精虎猛之态满溢而出。
男皆高壮,若如两米立柱,赤胸着靴,兽皮裹腰,攥握铁朵锤,首批兽头帽,劲气不凡,浓眉大眼,凶神恶煞。
女皆膘武,若如熊虎蛮威,围胸戴玉,绒衣裹身,攥握铁斧矛,首戴羽鸾冠,英气妖娆,绣眉凤眼,异面魔华。
男女之众皮肤外露之处,皆有涂绘藤萝彩饰纹,不同身份纹绘迥异。
其因地处山地幽林,没有良田沃土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里人迹罕至,气候异常,密林包围,险象环生,极少有外民来此,常年处于一种半封闭的生活状态。
因而寨里仍保持着各种古老的奇异传统,显得和外部的虞朝人格格不入。
只见寨里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匆匆忙忙在干活。
这时在忙碌的人中,有数百个大个小伙子,抬着沉重的大箱子,从存储物资的仓库里走出。
向着各处,需要用到物资的场所送去。
十几个女巫祝,傲慢的向着库房里,数个管工头子,提着不同的分配要求,并颐指气使的指挥着那些干活的苦力。
这些物资都是部落里的储备资源,用于在特殊情况下,缺衣少粮时才能调动出库。
每两年部落都将通过一次,高级巫觋集体的打猎,来丰富食材和物资的储备。
在这个过程中,去引导新晋巫觋们习惯杀戮,与磨合自身的力量,并在教授的血腥知识里让其一众真正的成长。
在杀捕猎物的过程中,同时采药、砍柴探寻矿藏资源等。
并用山中渔猎积攒的资源,向遥远的东方平原,山口近乎千里外的谷集县,城镇地带,换购谷物粮食,以满足食物缺口。
而如今开库,便是因为寨里遇到了麻烦的危机。
“袄皮子,你让我们来回给你抬这么多这玩意,然后就给这么点钱,我们在别处接的活,个个都比你的活赚钱。”
“下次也别找我们了,低于两个木赏钱我们不接,但说好的,痛快点把这单账给付了,别搞糊弄枣娃子的那一套,来糊弄我们,别让我们难做,否则要你好看。”
几个抬着大缸的强壮男子,将缸放到地方后,便对着接收人,发着一通牢骚,同时守在各自的大缸前,向苦士管工伸手要着工钱。
“什么,你们看样子还有脾气不成,老子我今个,就把话撂着,你们的工钱是一点没有,还敢得罪我,看我不抽你们。”
名叫袄皮子的苦士管工,斜眼蔑视嚣张的道。
“是吗?你还有理了,弟兄们,听听他说的话,这好办,刚好看他皮痒欠收拾,咱们要不活动活动?”一个壮年小伙咧着个大嘴,对着大伙儿笑嘻嘻的说道。
“俺们同意,就这么办。”大伙儿乐呵呵的附议。
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斗殴娱乐活动就这样开始了。
寨民们日常生活朴素单调,蛮野粗俗,并没有太好的条件,去满足精神追求。
因而终日喜好搏斗打闹,撕咬抓挠,习惯靠着拳头的软硬,来加深互相的友谊。
在这里,一切非贵族者的普通寨民孩童,在成年礼中受到祭祀的祝福。
通过武力的蛮斗,争个大小强弱,每个人都要接受命运的安排,根据比拼结果,分配各类阶级的传承,从容的去面对,自己的阶级地位。
结束后,将摆脱曾经孩童的身份,脱离部落的正式保护期,走向独立,面向阶级不公的未来。
“阿妈子,我再也不吵不闹了,我好害怕,这里这么黑,这么可怕,你说我们这是要去哪啊?”一个小女孩,紧紧抓着前面带路的女巫祝,一脸紧张的说着。
“就是就是~~。”
“好黑好害怕,但同时我也好饿啊~”
“好黑好害怕,这里好远啊,还要走多久啊?”跟在后面的众多小孩们,也相互开口问着话。
一些没有看口的小孩子,也红着眼睛,强作镇定。
放弃部落准备背井离乡,周围的巫觋们心里,同样也异常难受。
但还是要去稳定幼童们的情绪,所以只能前去安慰他们,但队伍行进的速度,依然不见减弱。
后方还有源源不断的部落民,带着资源和人,在从深洞进入,跟随前方队伍。
而在部落的另一处,原先属于孩子们的聚集地,以及一众贵族阶级子嗣,预备巫觋们的地方,此时已经变得极其安静,没有了人影。
孩童成年后,将正式行戒,并承三日一食之规矩,两日一饮之章程,每日需行朝拜礼。
并在每个三日期满之后,开食饮餐之前,集体大喊部落祝福祈愿语,以下级卑微之身,逐个尊拜族源羽蛇神之相,感念祖先洪恩,叩首娘王主的护法弘德;
氏族为母系氏族,女子为尊,男子为配属。
寨中族落之长地位最高,被尊奉为娘王主,权力集于一身,有庇护全族之责。
其后为代掌一切大小事物分配,并主持祭奠礼节,维持严肃规则的高位贵族宫卫婆们。
之下的阶级便为一众高、中、初三个档次的部落巫觋们,男觋之首被称为父御主,历代皆与当代娘王主婚配,作为她背后的男人。
其次为族里的孩童,再其次为衰老的阿婆,之后是成年的普通预备巫祝女子,在其后是预备男觋,最末尾是壮年苦士男子。
这里没有老男人,因为上了年纪的老年男子们,在部落里被视为污秽的象征,活着会带来厄运,死了会带来瘟疫,因此都被赶出了部落村寨,让其在外面自生自灭。
留下一批上年纪的巫觋,继续稳定部落,由其等与一众苦士们,共同面对外来的危机。
最后收尾的人,踌躇的,深深看着部落最后一眼,双腿跪下,向着族中的祭祀大殿,行最后一次礼节,便瞬间封死,关闭掉了隐秘的逃生石门。
随着一声轰隆的响声,专为这里所建的祭奠牌坊,便与巨石建筑一道轰然倒塌,被大块石板淹没在了这里。
族中最气派最坚固,也是当前被摧毁倒下的建筑。
就是立于寨子中央,所建造的这座宗祠家庙了。
一进大门就能看到一众巨大不已,兽首女身的石质神像,呈包夹态分围着立在殿内四周。
其姿态各异,手持各类武器,皆瞪着狰狞可惧的面目,狠狠盯着进来的人。
最中间祭拜着三目乌足羽蛇神的神龛、龛里一具等人大小的羽蛇神像。
就见那蛟躯蛇首,巨口吐信,三目怒睁,面有围羽,肩生两翼,躯生乌足,独足而立,神态灵动,栩栩如生。
神像周围干净至极,无有丝毫尘埃,散发着陨石内敛的乌光,兀那材质真是个宝贝。
在后堂,存放着历代娘王主的牌位、历代祭祀们的鬼纹吉金铜、玉、石制面具、以及各类破旧的先代强者们,所在生前持有的合金金属,不锈之铁打造的各类武器护具,并小心珍藏的巫觋不传法门秘卷。
但如今这些遗存,能带走的皆被带走,带不走的,则只能遗憾的,随着倒塌的建筑一道,摧毁在了这里。
大部分苦士并不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仍然在部落里忙忙碌碌,防范着寨落之外的风险。
此时此刻的他们,心里只有两件事,一个就是防范寨外危机,一个就是生活吃喝。
部落吃喝根据阶级地位,长幼尊卑流水进行,地位下末者只能一步步等待,凑合着吃高位之人剩余下的残羹冷炙,但量大管饱。
轮到最下末者,残羹时有剩余不足,只得裹挟参杂,吃些喂养畜生的酸臭谷物烂食勉强饱腹,并进行高强度的打扫收尾工作。
部落未成年孩童每日单独聚集,统一进食,太卫监与孩童一个待遇,每日共同等待用餐。
族长王族,宫卫婆等贵族阶级,永不受三日一食的规则限制,不参与部落统一进餐,大多皆已辟谷,修习养生法,每日贡食,单独进餐。
部落内,寨民成年后,将不再提供生活资源,并统一回收幼儿之物。
因规章所立,需净人而出,一切所需,皆要通过劳动获取,根据贡献来换取相应物资。
寨里犹如小社会,最下层的人,是能做生意买卖的,但税收却要给管工,上交收益的一半。
交易皆以木赏数额做准,物资交换以物换物的传统仍然保留。
想要吃饭也是需要提前缴纳饭食资源,作为吃食税,并每月缴纳一次,一次一至七块木赏。
(苦士七块,预备男觋六块,预备女巫五块,正式初阶男觋四块,正式初阶女巫三块,正式中阶男觋两块,正式中阶女巫一块。)
上缴顺序是从最下层的苦士开始,逐层数额开始递减,阶级越低交税越多。从高级巫觋往上一律无需缴纳。
所有阶级皆根据能力贡献大小,定期领取木赏(一种用诡木制作的刻字小方块,并代表象征着族权,以其代替钱财作为物资交换使用的货币)
木赏每月发放一次,根据阶级地位,定期所获的数量便不同。
(每月苦士十块,预备男觋十一块,预备女巫十二块,正式初阶男觋十三块,正式初阶女巫十四块,正式中阶男觋十五块,正式中阶女巫十六块,正式高级男觋二十块,高级女巫二十五块。)
最火的小店铺,反而是那种售卖吃食的铺子,店铺里所卖皆是糟糠之食,甚至赶不上牲口之餐,分量极少,但胜在每份仅有吃食税的一半。
毕竟没钱交吃食税钱的人大有人在。
寨落内部,除族长贵族阶级外,其余民众一律不得私藏、使用外部大虞朝廷的贝壳钱,以及代表更高面额的吉金铜颗粒钱币。
凡偷用见光者,所有钱财资源充公,并罚以割舌剁指之刑,敲瘸腿足,抛出部落自生自灭。
部落女子们,皆以强壮丰满为美,高大强壮的女子,生养的越是肥壮,男子越是仰慕爱恋,若能圆成球,那便是极好的。
大凡瘦小娇弱的女巫祝,一般都将不得提升祭祀阶级。
同时还要受到同性的讥笑与嘲讽。(预备巫祝瘦弱娇小者不可转正,正式巫祝瘦弱娇小者不可提升)
男子以黑壮之姿、打扮艳丽为美。
皮肤越显黝黑,身上艳丽的装饰越多,女巫祝将越喜欢,男觋根据皮肤黝黑程度,打扮艳丽程度,以及武力值的高低,来决定阶级提升的标准。
孩子们从小皆不知自己的身生父母是谁,其父母又不得与子女相认,因而全寨男女,通通姓王。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这其中便包括了其他部落联姻者,以及族长王主的家人、王太子们。
王子皆姓主,且从小由娘王主和父御主亲自抚养成年,所生女子将培养成为未来的娘王主,男子从小教授武艺法门入赘到其他更强大的母系部落去,寻求庇护。
对近亲胞胎的孩子则取复数重名,以大小三四以做区分,皆在户籍册中记录,不得乱其人伦。
(如:王大牛,二牛,三牛,或王牛娃,牛二,牛三如此做数,凡多字不同则为老大,数词皆为兄弟。
若为兄妹,则女子特殊,可换字取斜音字以代替。
如:王大妞妞,二妞妞,三妞妞,四妞妞等,并皆取三字名或四字名)
娃娃们一出生便由留在寨里的巫觋们统一抚养。
浅薄的教授些部落文字、朝廷官方文字、道德伦理、狩猎、识药、外部朝廷基础常识、民间见闻、大荒地理、外域诸国、妖魔鬼怪、野兽精仙等浅薄的基础理论知识,和打架蛮斗的实践教学。
此部落因凡生十子,其八皆为男儿,多年来造成寨中女少男多的现状。
因而婚配时经常有八男赘一女的现状。
女子十二岁受成年礼,女子成年后将入宗祠主导学习巫蛮祭祀礼,并接受先人承习,教授戒律规章。
从此修习巫学法门,领悟独属于自己的,天命神通,成为储备巫神婆。
因其传女不传男,因此女子地位,向来更为尊崇。
男子十四岁受成年礼,男子成年后将进行体能测试、拳脚比拼,胜者成为预备辅卫觋,护卫村落安宁,外出捕猎,保卫神婆清静,并传渡学习男觋炼体法门。
此术为房中奇术法门,男子为主位,引导女子双双修习,各方皆可增智增力,锻体强身,逐步超越凡人身体极限。
而男子可短期共享异性神通,但整篇皆为男属法门,女巫祝不可做引导的主体来修行,否则将阴阳颠倒修出男相女身金刚力士之体,并极易缩短寿命。
败者中的末流者们成为太卫监,被净身,然后去伺候一众女巫神婆的日常起居,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一日一餐,不用太过吃苦受罪,并修习无漏固元功,但无它般大用,仅可稍增寿元命数。
并将使黝黑的躯体逐步变的白嫩光滑,充满弹性,而对于这种白嫩嫩的人,皆不符合部落的审美观念。
受人耻笑终生,是大大的丑陋人士,奇丑无比,必须用开孔的麻布包面,蒙住脸皮,不得白面正脸见人。
大部分成为苦士,专干杂活、累活、工匠活、手艺活、体力活,并两年外出寨落一次买卖换粮。
大凡苦士皆被赐习巫觋抬牛功,而此法门练成不见神通,仅增微末力气、脚力以及耐力,增食增粪,却仅传男身因而不堪大用。
苦士多劳苦,其人生幸福时刻短暂,仅在青年时刻的黄金年龄里,拥有等待与哪位女巫看对眼并请示成婚的机会,凡寿过五十而单身者皆赶出寨落。
而同女巫诞下子嗣的苦士,未被女方抛弃者,则在其后的六十至七十年被赶出寨子自生自灭。
被抛弃者三到五年被逐出寨落。
苦士小子们虽在村里占据大多数,受到最差的待遇,但骨子里皆有一股拼劲和闯劲,个个都是一条硬汉子,也同时成为寨落女性们的忠实舔狗和备胎。
寨中若有民亡故,仅女巫王裔、贵族觋首可受祭奠礼节,随尸携宝入殓,被抬于山巅,沉尸入于冰川寒潭之内。
其余众亡尸者,女巫行简祭作别,仅可伐木焚尸,携众族尸灰,均匀混合,泼撒于部落寨门,边围等等荒地之间,并拴聚灵魂,集体守护寨落平安,男子尸不行焚礼,有别般用法。
因地处深山,常年不与外界相通,因此寨民们性格木纳,不善交际,没啥大文化,城府虽有但深度有限。
都是些贼大胆,不怕死的直肠子,却又对外界一切充满好奇,满怀希望和憧憬。
只见从部落村寨后面鬼鬼祟祟的钻出一个圆圆的身影。
这个肉团子一边灵活的走位,一边作出滑稽的躲避动作来观察四周,而其一路上藏身的躲避点,没有一处能隐藏其滚圆的身形,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但在离此不远,又不易观察到的地方,远远吊着一批,更加鬼祟莫名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