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

黑暗中，韵儿感觉到自己面前被塞了一东西，那东西有着柔柔的、软软的触感，散发着食物独有的清香。

饿极了的韵儿下意识地接过来塞进嘴里，馒头的清香在嘴里化了开来。

她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助她，可是灵敏的鼻息让她可以主动区分开那个人与其他人，在幼小的她心里，满满的全是感激。

每天充斥的在耳边的，都是或抱怨或搏斗的声音，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里，人的听觉和感觉和嗅觉被无限放大。

几乎每一天的某个时辰韵儿都会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她知道每天都会有人死去，腐朽的气味混合着死亡的味道，让年仅十岁的韵儿慢慢地对死亡感到麻木。

可是感觉是一回事，真正地碰触死亡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知道在黑暗中过了多久，韵儿刚刚放下戒备陷入沉睡中时，突然间有一个东西飞来掉落在韵儿身上。

韵儿用手指戳了戳那东西，发现那东西没反应，于是用手摸索了半天，直到她摸到一只尚且柔软的手，接着手上传来黏糊糊的触感，刚想放在鼻尖，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韵儿这才知道掉在自己身上的，是一条断臂！

这是一条刚刚还生长在人身上的鲜活的手臂，如今却变成一堆烂肉被丢在她身上，她不敢去想象那条断臂的主人经历过怎样撕心裂肺的痛楚，人性中本能的悲天悯人让她生出了更多对人性的恐惧。

死亡，鲜血，这种嗅觉和感觉的冲击让她不断地想起青娘死亡时的样子，那种心痛、绝望和无助交织的感觉让她崩溃。

直面死亡比死亡本身更难，但是最难的是丢弃对死亡的恐惧，让自己无惧死亡。

身单力薄的韵儿知道，自己确实没有能力与那些半大的小伙子们抗衡，她只能把自己蜷缩得小一点，再小一点，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先来。

韵儿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直到自己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可以能看到自己周围绰绰的人影，看到他们打斗的整个过程，一招一式，她都在心里默记。

但韵儿还是习惯蜷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她慢慢发现自己的眼睛慢慢适应了这浓稠的黑暗，在黑夜里看东西也能清晰如白昼。

她眼看着活着的人逐渐减少，或许是因为饥饿，或许是在打斗中失了性命。

直到最后，整个房间里只剩韵儿和那个关照她的人。

十个人，除了他们两个，其他的人都已变成尸体，静静地躺在他们周围。最早死亡的人已经散发出尸体独有的腐臭味道。

他们俩人坐在周遭遍布尸体的黑暗里，身边全是死亡的气息。韵儿不敢靠那个人太近，虽然她完全是靠着他才活到最后。

幽闭黑暗的环境中，人性的阴暗面被无限放大，她再也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这个出于不明原因一直向她施恩的男人。

夜西如果我们两个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去，你会杀了我吗？

男子特有的沙哑声音传来。

韵儿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渴到发不出声音，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夜西我也不会杀你！

那人说完就安静地坐在她的旁边。

无尽的黑暗里，时间被无限拉长。直到有人打开门，黑暗里透过的第一道光，恍了韵儿的眼睛，她伸手捂住眼睛。

侍卫里面如果有活着的人，就出来吧！

门外有人高喊着。

韵儿想要起身，才发现腿脚已经麻木了，那人伸手拉过她，拖着她向门外走去。

适应不了突然钻入眼睛的光线，韵儿只得捂着眼睛。在她一晃神的时间里，那个在暗房里一直照顾她的人就消失不见了，仿佛里面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