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我快死了的感觉是什么样的,那么现在的我可以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了。
有点冷,又有点燥热,心烦意乱又意识混乱,强行使用灵力与肩膀上失血过多的伤口让我这个平时娇里娇气的姑娘疼的连昏迷都做不到。
幸好外面平静的声音让我明白我做的一切还有点用,最起码大水没有淹了大江山。
随着时间的流逝,饥饿与干渴逐渐占据了我的大部分痛感,我艰难的运行着大脑让自己没有昏过去。
如果谁能来救我就好了……
谁能……
此时,正在积极与酒吞童子会合的晴明忽然心头一通,一种莫名心慌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当初系着红绳的手难耐的颤抖。
博雅疑惑的看向突然停止赶路的晴明。“怎么了,晴明?”
晴明勉强的笑了下,摇了摇头:“不知道,莫名的有些心慌,可能是紧张了吧。”
博雅朗笑回道:“想不到大阴阳师晴明也有心慌的一天。”
晴明掩住眼中情绪,按捺住心中异样,这心乱如麻究竟是因为谁?
短暂的休战让大江山源氏联盟和海国军队都有了休养的机会。
第一战的失利让海鸣越发谨慎,决定采用伏击的方式牵制大江山,至于诱饵——那不是有个现成的么?
接到命令的蟹姬有些难过的来到海国军队特制的临时监牢前,想到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人类要被当做诱饵,心里微微难过,但在她的心里,少主和铃鹿山是最重要的,她绝不可能背叛大家,只是可惜那个人类了……
但是打开监狱,蟹姬一愣,只见四处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的影子呢?
在我性命垂危之际,我难得的想起来自己是个阴阳师,还有个不弱的式神。
我咬紧牙关,施展灵力念出:“急急如律令!”忽然被召唤出来的妖狐,先是一懵,然而看到我伤痕累累的样子,冲冠眦裂,他一把抱住奄奄一息的我,勃然大怒问:“谁干的?是谁!”
我被按在妖狐胸前,喘不过气来,连连咳嗽,虚弱的说道:“别生气,我还没死,但你再抱下去我就快没了……”
妖狐急急忙忙的松开我,小心翼翼的触碰着我的脸,“你这是怎么了?”
妖狐这幅急切的模样差点就让我误以为浪子对我动了真情,所幸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对于妖狐的紧张,只是以平常心对待。“被海鸣伤了……先带我离开这里吧。”
妖狐并不是治愈系式神,无法治愈我身上的伤,所以他多拖一刻我就我一分危险,他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于是发了疯一样杀了所有要阻拦他的海妖,看攻击,嗯……看来是个满爆伤还脸好的狐狸。
知道自己没有了性命危险,
妖狐挑的路并不好走,但却是能最快到达京都的,然而等快到了大江山和京都之间的隘口,妖狐才想起来为了抵御海国,不让有海妖进入京都,源氏早已经封锁了从大江山入京都的路,除源氏中人任何人不得入内。
眼看着妖狐要和源氏的人打起来,我摇了摇头,忍着疼痛平静说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去找晴明他们,他们之中应该有治愈的式神。”
妖狐“嗯”了一声,又飞快的往回赶。
但我们没有先碰到晴明,而是遇见了迷路的鬼切。
和鬼切对视的那一刻,我和鬼切都愣住了。明明我们分开的时候不是很久,但又仿佛恍如隔世……
“沙罗……”我听见他低声唤我名字的声音,看见他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怯懦模样。
这一场重逢的确并不太美妙,鬼切一路厮杀,满身伤疤,又沾满鲜血,而我性命垂危,说话都困难,我心里泛酸……明明我希望他过得幸福,但似乎他过得并不怎么样……
“你怎么了?”本来还有些迟疑是否上前的鬼切在发觉我身上的伤时变得杀气蓬勃起来,就连变回来的黑发也有变白妖化的状态。
我连忙安慰他:“我只是受了点伤,我没事。”
听了这话,鬼切的杀气并没减弱,而是用看敌人的目光看着妖狐。“你是谁?把她交给我!”
“哼。”心忧少女安危的妖狐现在心情也明显不怎么好,冷冷回了句。“滚!”
“把她给我!给我!”鬼切的妖气迸裂,赤红的眼睛盯着妖狐,手中的刀已经被拔出过半,仿佛妖狐不把我交给他,他就会劈了妖狐。
“等等……自己人、自己人……这是我式神,妖狐……”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向鬼切解释道。
但我的解释一点用都没有,两人仍然是剑拔弩张的氛围,我只得“哎呀”一声,用自己的伤转移注意力。虽然……我确实疼的想哎呀哎呀的喊就是了。
在共同担心我的伤的情况下,两只妖怪短暂的达成了共识,先去找人救我,而此时能救我的只有晴明等人和源氏的阴阳师,于是便一同向大军的位置赶去。
我的意识昏昏沉沉,为了自己不一睡不醒,我开始不断和脑海里的系统说话。
我:系统,你看!我成功改变了剧情哎~
系统:……
我: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系统:你快死了……
我:少诅咒我了,姐姐我要长命百岁的~
系统:你快死了……
我愤怒的关掉了和系统的聊天。
最后我通过和系统的聊天,成功的清醒着挺过了昏迷,我依旧没有遇到晴明他们。
而是先遇到了源赖光,再次遇见源赖光,我的心里是复杂的,但比我更复杂的鬼切。
鬼切摸着刀的手在兴奋的颤抖,他妖化的角再次出现,看着源赖光的眼神仿佛要吃了他。
源赖光平静的看着鬼切,淡淡的说了句:“沙罗小姐看起来快死了,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刻和我算账吗?鬼切。”
鬼切一下子冷静下来,他冷冷的说道:“救她。”
“不用你说我也会办到的。”源赖光从妖狐怀里将我抱过来,又带到了源氏的营帐里。
我躺在临时的被褥上感受源赖光的治疗,虽然源赖光是个主攻的阴阳师,但治愈术式却是每个阴阳师的基本操作,所以每个阴阳师的术式治愈效果不大一样罢了。
很显然,源赖光的治愈术效果不咋地只是勉强的让我吊住了命,想要身体恢复还得找专业的来。
源赖光皱着眉头将手按在我肩上治疗,面无表情说道:“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沙罗。”
我咧嘴一笑,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海鸣是被你拖住了,对吗。”源赖光的这句话是一个陈述句。
我默认了,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看源赖光平静到可怕的脸。
源赖光叹了口气,手下的动作忽然重了起来。
“啊!你要杀死我吗?”我被疼的嗷嗷叫。
“让你长长记性。”源赖光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修养了一夜,我感觉我的身体不太对劲,四肢乏力,虽然表面上伤口在愈合,但实际上内里却在一一种快的诡异的速度崩坏。
我忽然就想起了系统的那句话:“你快死了……”
我?快死了?
本以为是系统的气愤之语,结果居然是真的。
“为什么?”我疑惑的语气里充斥着慌乱,在脑海询问系统。
系统:玩家不可以破坏剧情!
系统:玩家不可以破坏剧情!
系统:玩家不可以破坏剧情!
听到重复三句的警告,我苦笑着,我虽然抱着侥幸心理破坏了剧情,但我也不是很乐意就这样结束游戏。
事已至此,我是必死无疑了,但是我不后悔,还有一些另外的想法,就算是死我也要做些想做的事。
我以男女授受不亲的理由拒绝了源赖光再次给我检查身体,源赖光被我气走了。
在他看来,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而且他的确在治疗方面学艺不精,与其让我精神饱满的到处找事,还不如就这样老老实实的待在营帐里。
因为他的这种心理,我成功的瞒住了所有可能知道我身体状况的人。
海妖再度来袭后,源赖光率领妖兵大战海妖,鬼切准备和酒吞童子等人回合,我本该在后方老老实实等着他们回来,但我支开了妖狐,披着斗篷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战场。
就是这里,海鸣会施展幻术使大江山等人深陷其中……
我精疲力尽到达之时,大江山等人已经被幻阵困住了,酒吞童子困于大江山被灭的假象,茨木童子溺于挚友的死亡与假的鬼切厮杀,而鬼切执迷于和源氏的过去难以自拔……
看着眼前混乱的大家,我坚定的向鬼切的方向走去。
海鸣执掌全场的心思因为微微一乱。“那是……”
在紧急赶来的妖狐的制止声中,我坚定的踏入了幻阵。
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我所处的现实……
从小生而雪白,头发、眉毛甚至来眼睛的瞳孔都是纯白色,父亲坚定的认为我是个怪物,毅然抛弃了我和母亲,亲戚们不断的引诱我想将我卖给有钱人做玩物,同学霸凌我,骂我是妖怪;老师用那种怜悯又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说:“那孩子可真是奇怪呢……”
最后定格到一个颇为晦暗的场景,一面维护我又一面认为我有病要治的母亲,做了一碗混着老鼠药的汤药,告诉我:“你喝啊!喝啊!喝了你就会好的!别怕,妈妈陪你一起喝!我们一起!”
最后,我们共享了那碗汤药,但我没死,她死了……
心脏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揉捏着,不断的挤压着胸腔的空气,仿佛回到了那一日,滚烫的汤药被我沉默的饮下去,所过之处火辣辣的疼痛……
“啊啊啊……”我张嘴哭泣着,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我的噩梦、我的过往都被幻境无情的呈现,我到底没有过强的毅力挺过幻境,我……要不行了吗?
“沙罗!沙罗!”恍惚间我仿佛听见一个温润的男声唤我。
“沙罗,我的妹妹……我会保护你的……”那个声音属于谁?是谁在叫我妹妹?
在一种怅然若失之中我挣扎的清醒过来。
我没有哥哥,也不会有人喊我妹妹。我无助的意识到。
清醒过来的我看见鬼切盲目的乱砍着,刀刃甚至还刮到了自己身上,我一步一步靠近鬼切,小心的躲过鬼切的刀锋,扑倒鬼切身上。
鬼切双眼通红不断挣扎着,又好像察觉到了怀中的我,攻势一下子和缓起来。
是谁?是谁抱住了他?这温度……好熟悉……鬼切迷迷糊糊的想着。
我看着眼前这张俊俏又战损的脸,轻轻摸着他脸上的伤,白嫩的手指染上了红色……
我露出灿烂的笑:“上一次我没保护好你,这一次……就让我好好守护你一次吧……”
随着少女的声音在空气中消失殆尽,沙罗身上再次出现了那身绣有暗金色蝴蝶的巫女服,然而与曾经不同的是,那些蝴蝶活了起来,变成真的蝴蝶夹裹着灵力向幻阵的结界四方飞去。
蝴蝶越来越多,衣服也消融成了蝴蝶,再之后是少女的身体……
一只只小小的蝴蝶扑在结界上宛如飞蛾扑火,一面消融着结界,一面消融着自身,绚烂之时又携着忧伤与死的孤寂。
结界破碎,鬼切逐渐清醒过来,但当他真的清醒之时,只看见眼前浅笑的少女化身蝴蝶消散,她说:“鬼切……你一定要幸福啊……”
鬼切伸手去摸她,只接到一只闪着荧光的蝴蝶,又在掌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