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照片

盛世太平，黎民富庶。小老姓有点钱的，都乐得留个影，照个相。芫荽今年又长了一岁，该给他再照新相了。

经过彩虹桥，任凭河风吹得人舒爽。一家三口乐颠颠地去《新凤照相馆》拍照。顺道去给老太太送饭吃。一到摊位上，就见着了半尺来高的小祖宗欢欢在玩橘子叶子。得，不得不帮着带小外甥女了。又不好意思说，嫌孩子累赘，不带。只好捎上了小欢欢。

上了工商局大楼二楼，就是照相馆了。记得上次拍照还是在支教，那时孩子坐在摩托车上，小小人儿，还戴帽子。绿沉沉的，像电影大片里抢劫银行蒙面用的帽子。时下最流行的款式。说实在的，老公虽然穷，但聘礼绝没有少。缝纫机、手表、摩托车，三大件，借钱也给我买来。自己再辛苦把钱窟窿眼堵上，从不亏着老婆孩子。这人品，足够了。莫欺少年穷嘛。

小欢欢这孩子也真是老实，说让旁边呆着就呆着，不哭不吵不闹腾的，太好欺负了。算了，芫荽招手让她过来一起，就让她合照一张吧。看不了她眼巴巴那样子！“咔嚓”一声，结束了，只等下周过来取照片了。

回去了，就顺便带小欢欢跟我们在两天吧。大姑姐又出门进货去了，老太太也腾不出手看顾小欢欢。就，带带孩子两天吧。

姐弟俩果然是要好啊，都会比赛谁“国宝翻”好看了。好在床够大，不怕“地栽葱”。小心着姐弟俩“夺笋”就行。俩个憨憨的“胖达”，身上总有用不光的力气，欢天喜地，比国宝还欢。

一到晚上，小欢欢似乎醒过了神来。哭着喊着要妈妈，嚎啕大哭。志远二话不说，拎东西一样，拎出去客厅。然后我就见识了，啥叫“丧钟为谁而鸣”，为我为艾志远。志远似乎气急了，“噼啪”作响，过节的鞭炮也不过如此。打完之后，就把她甩在了沙发旁。于是，没几分钟，被窝都没有睡暖。他又得起来去训小欢欢去。

男人带孩子，想得都太简单了，只要活着就行。按他的想法，小欢欢会怕黑。要不了多久，她就得来求饶。到时，他趁机给孩子立立规矩。保管她再不敢撒野。结果，孩子越哭越大声，给唱合唱团了，立体感受，逼疯人了。声声绕梁不绝于耳，威力巨大。真是的，再没心没肺的孩子，到了时刻也是会想大人的。气得他又提了拖鞋出去吼了一顿。

咦惹！他居然还说，你还睡不睡了，越打越哭了。她只好去拉圆场，把小欢欢搂过满怀。孩子抽抽答答地才渐渐停下来。半夜迷迷糊糊中，小欢欢居然在拱奶吃。失算了，小欢欢没断奶。不摸大人胸口，她睡不着，怪不得呢。估计是大姑姐不科学育养，拿这哄孩子睡觉。图个方便省事，害得孩子不糟蹋胸前的极乐净土就没法睡，安全感缺失。师范大学心理课有讲过。孩子，是父母的影子，环境的产物啊！小欢欢在启动自我保护机制呢。糟蹋了，好好的孩子不会教育，养废了。等着吧，风风火火闯荡九州的神兵天将种子，能变成死活不动静的“铜豌豆”喽。然后，又嫌弃她孬种。打嘴炮，总是有着无比的优越感。显得自己不那么失败！刷足存在感！有什么，小一辈有什么，都不如她怎么怎么样。最能的就是她。可以预想到将来，孩子是怎样的光景。贾月华默默地点着一排蜡烛，默哀。

早起第二天，志远还抱怨欢欢太吵，又絮叨起了小欢欢断奶在这边住的情景。那时，辛苦的是老太太，埋伏打仗四十天。现在，一朝回到从前。他那时还没有小家庭，尽是风凉话，放胆说，自己将来不要小孩子，嫌哭吵。自然是，一招来老太太一顿风雨拍打，一顿削。老太太恨恨地说，等着他打脸回来。

后来，芫荽来了，好带好养的，半点事也没有。志远就没想起这茬了。总结，他边煮面条边说，有些孩子就是来报恩的，有些孩子是来讨债的。天哪，覃月华心想：大人不当自己放债的，哪来的还恩讨债之说。脸大过天了。就不能平等嘛，当有缘同行一段的伴，不好嘛。非要高人一等！？！那肯定的，就有放倒债的情形。到时伤心失望没地哭去。难道是芫荽他爸也跟原生家庭一个想法！坏了，孩子教育前景堪忧。功利主义养娃，会伤人伤己的。

不知怎么的，覃月华想到报纸上的漫画文案：所谓笨鸟先飞，就是笨鸟飞不了了。就下个蛋，让雏鸟将来替自己飞。使劲压它飞。都不知道怎么劝他们好。这就像鱼儿羡慕鸟儿在天上自由自在，自己没指望了，就逼下一辈鱼儿使劲窜上天。可它忘了，自己是鱼飞不上天，小小鱼也是一样的鱼，也没法上天呀。除非，池鱼化龙。否则，单凭鱼身是没法上天的。怎么就不明白呢，这想法不现实。

过了几天，覃月华领回了照片，看着豆苗似的小欢欢，心里悄声揶揄：白溜溜一串鸽子蛋。蛋白质含量比较高哇。大了，欢欢也就这张照片可供缅怀儿时岁月静好了。谁叫自己大人死抠死抠呢。他们自己都没有，她个小孩子凭什么有，凭什么想什么就得有什么。妒忌！来自大人的妒忌。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