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岑冬轻浅的吻过后,他每天都在拼命回想那些细枝末节的碎片,傍晚、严寒的隆冬、浆果色的天、黑色轿车和头次看她戴的软乎乎的黑框眼镜、他把这一切记满笔记本备忘录,害怕自己会模糊丁点细节。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竟然是个告别吻。
他彻底找不到岑冬了,她从整个首尔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手机打不通,她住的白色小楼没人在,那天所有脸红心跳的绯色记忆都好似他臆想的泡沫虚影。充满温情的吻,在他日复一日的慌乱中再回想起来,倒变成甜蜜的砒霜。
“朴智旻,开门。”
他刚开始的年终的假期,到像是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思念她,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每天昏沉地待在公寓,把自己抛进无名的海里沉沉浮浮。
终于在不知道是白天还是傍晚,闵玧其敲响了他家的门,把他从床里捞起来,他好像这么多天头次真切地看见窗外的景色。天边撕扯着浅淡的云层,搅和着落日的红,晕成飘浮在空中的淡粉色油画。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啊。”
闵玧其看他无精打采的蔫巴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袋子里掏出几瓶烧酒,轻车熟路地摆在他家的餐桌上。
“喂,傻了?”
他被闵玧其凶斥了一声,只好乖乖地坐到餐桌前,拄着头看着闵玧其忙来忙去。厨房燎起些饭香和烟雾,他目光不自然地对焦到桌上的几瓶烧酒,忽的被拖着扔进曾经那些甜蜜的漩涡。
他想起那次在烤肉店遇到岑冬,她那天好像也喝了很多酒,皙白的皮肤被酒精熏得发红,攥住他时指尖都发着烫。她的存在本身就太具吸引力,微醺间笑着的眼睛就像林间的小鹿,带着露珠,澄澈通透以及湿漉漉的水光。
他总会想起她,每次都像是被抽干所有力气。
闵玧其端着几盘家常菜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朴智旻呆呆地盯着那几瓶烧酒的瓶身,不停地揉耳朵。
甚至应该说是粗暴的蹂躏。他耳垂上还带着银环的耳饰,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就这么拽着银环来回拉扯,使劲揉捏耳垂周围的皮肤,他手法太胡乱且没有条理,耳垂立马爆红,甚至渗出血丝。
“干嘛?我可不是来看你自残的。”
闵玧其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抽了纸轻轻按在他渗血的耳垂上,无奈看他这幅接近自残的行为,大致也猜到了。
毕竟岑冬最喜欢揉他耳朵。
闵玧其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开导这个他看着从青涩稚嫩成长到现在的弟弟,却先听见他沙哑的还带着气音的话。
或许是因为很久没见过这么真切的光,自从闵玧其把窗帘都拉来,他就总看着窗外的落日愣神,明艳的色彩悉数映在他脸颊上。可他的眼睛却总是灰茫茫的,耀眼的落日余晖怎样都照不透亮,他专注地看着那片橙红,却又只像是把目光随意搁浅在那。
“哥, 我们聊聊吧。”
闵玧其还是没忍住笑了,“聊什么,我又不是岑冬。”
“…我很明显吗?”
“不明显,只是都写在脸上了而已。”
朴智旻不说话了,沉默更是让他的回答显而易见。闵玧其拿起绿油油的烧酒瓶子,给他杯子里倒上酒,透明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激起小小的漩涡和飞溅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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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前几天,家家都装饰着年味,岑惯被她赶出家和同学玩了,她心不静,手里捻着做工精巧红鳞的鲤鱼,不经意间指尖蹭上了亮晶晶的闪粉。
她出神地坐在桌前,心里总是乱麻,脖颈处仿佛有电流窜过,她吃痛地捂住,又慢半拍似的感受到心脏抽离的阵痛。
岑冬她没有酒瘾,只是有时喝暖暖身子,可从首尔回来后却频繁地买酒,舌尖似乎总是瘙痒。她酒量很好,烈酒也喝不醉,只是感觉喉咙都烧灼起来。
咚咚咚。
倏地敲门声响起,她从酒精中挣扎起身,扶着桌子有些不耐烦,“岑惯,你又没带钥匙啊?”
屋外的敲门声赫然顿了一下,岑冬没多想,踩着拖鞋不情愿地发出拖沓的声响,素白的手握上门把手,仔细看手背上的指虎处还有未褪去的创痕。
门打开的瞬间,冷风灌进来,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岑冬陡然顿住,还没等到抬头,从先看见门口黑色的切西尔靴,她就开始愣怔,时间似乎都被定格住那般曲折漫长。室外的冷意裹挟着绵长洁净的新雪,大股大股地涌进来,她被逼地赫然眼泪要流下来,手止不住颤抖,却依旧不敢抬头。
那人也不再等待她的反应,趁着她愣神的时候撑着门挤进来,随即用鞋跟关上门,发出砰的声音。
朴智旻靠着门板,风尘仆仆地站定在她面前,眉目间潋着冷色的光晕。
他本都想好如何愤怒地质问,却在看见岑冬在他面前垂着头无言的瞬间,心软的一塌糊涂。她仿佛过分曝光的古旧钟摆,这些日子不见,她脸色苍白得好像营养不良受尽折磨被囚困的鹰鸢,又处处透露着残败和颓唐,无论怎样看都是很差的精神状态。
“岑冬,你过得好吗?”
这是朴智旻第一次叫她全名,岑冬身体抖了抖,察觉到他语气中克制的情绪。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话。
就在岑冬发愁,认为会这样僵持下去的时候,她听到朴智旻轻笑似的啧了声,眨眼间他的手穿过柔软的发丝,扶着她的后脑,强硬地吻了上来。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没料想到他的大胆,惊诧时下意识后退的动作被误以为是躲避,朴智旻抓住她的手腕,用了些力气,瞬间调转了他们的位置,她被压在门板上,紧紧地箍在他的怀抱里。
以吻封缄。
所有的沉默僵持都被一个吻汹涌地冲刷,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岑冬一瞬间的耳鸣,阵阵翁鸣疼得她下意识偏过头,却被他吻的更深。不同于她圣诞节留给他清浅的吻,朴智旻吻得热烈,像是发泄不满似的,不容她拒绝地夺走口腔里的空气。她被吻得呼吸不上,双腿发软,若不是朴智旻撑着她估计连站都站不稳。
岑冬暗暗地想,或许是她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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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香拿铁缠绵的吻里,她脸颊触碰到他冰冷的泪珠,看他长长的睫毛轻颤,她终于也闭上眼,轻轻地回吻他,窗外的烟花都没有他们的心跳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