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的侵袭下,整座城市只剩遍地孤零零的枝条,横亘着从她的眼角蔓延到眼瞳,冬夏常青的松树堆积着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分明是明亮澄澈的白天,她却踌躇是该感叹银装素裹的新雪,还是这地狱变相的土地。
金南俊那边搁置了很久,她不知道是他148的智商真的不足以支撑他的情感,还是在和公司商讨对策。
以人情味来讲,她还是希望是前者。
“南俊啊,”
岑冬看着突然平地而起漫天盘旋的乌鸦,逐渐褪色的天好像打了个寒颤。这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头来还不是鸟溃鱼散。
她最终决定还是不让金南俊为难。
“让你们公司撤掉热搜吧,他们可以安排这出戏,就也该提前准备好了plan B plan c,可以在得到足够利益后餍足地抑制住事情的发酵,毕竟戏太过就显假。”
“而我,也只不过是想把结束的时机提前点。”
岑冬感觉到金南俊的迟疑,无奈地轻笑着道,“这种事根本经不起推敲,一旦爆出这整件事都是你们公司自导自演的丑闻,你知道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顺便说,我反侦查能力满分。”
她说的字字属实。这种不分敌我黑白的盈利模式她十年前就见过,手段老套并且痕迹明显,或许还因为没想到她能快速侦破而做的十分潦草。她如果真的有心追究,事情就不会想现在这样好解决了。
金南俊握着手机的手都冒了层密密麻麻的细汗,岑冬瞬间地洞悉所有让他惊讶,可泰然的态度更让他惊讶。她没有怒斥甚至不予置评,可越是这样他越感觉愧赧,岑冬的每个字都像是在失望评价,让他无地自容。
似乎又经过了冗长的沉默,岑冬终于等到金南俊的答复。他笑了,爽朗的笑声中带着愧疚和由衷的欣赏,都慢慢消失在寒冬的冷空气里,连回声都不见。
“我明白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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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过境,已经是深夜,天黑得像是默剧舞台的幕布。岑冬睡不着,起身去了趟便利店,提着纸袋出来的时候倏地瞥见长椅上单薄的身影,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格外像金南俊口中那只离家出走的小橘猫。
“智旻?”
岑冬试探地叫了声。
长椅上那颗耷拉着的脑袋瞬间抬起,眼睛亮晶晶的,即使戴着口罩也能感觉到他软芙芙的笑意。
他本能地惊喜,想招手回应她。可随后那明亮的眼瞳里就笼上愧疚的薄纱,别扭的看周围的一切都痛苦,似乎是不敢看她,快速地低下头,留给岑冬毛茸茸的发丝间微卷的发漩。
朴智旻低着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整颗心都皱巴巴的。窒息般的悔恨愧疚淹没了他,岑冬过往温柔的笑眼在他颅内像走马灯似的,不断地闪烁翻滚。
他心里乱成缠绕的棉线,像是为了惩罚自己,他就围着条围巾,坐在江边的长椅吹风。久到他冻的指尖发麻,唇齿翁动却好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甚至连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汩汩地流出。
大滴的眼泪划过他的脸,他迎风流泪,只能感受到冷极了刺骨般的疼,沉重到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他的头越埋越低,看见他微微颤抖的脊骨,岑冬才知道他哭了。
“莫?这是干嘛呀。”
岑冬无奈地坐到他身旁,弯腰轻轻拭去他的泪水,她觉得这动作有些亲昵,却还是用手掌贴住他冰凉的脸颊。
她从纸袋里掏出根火腿肠,“要吃吗,都说这样逗小猫最好使了。”
朴智旻没想到岑冬对他还是那样,没半点隔阂和嫌隙。她真的像单纯逗弄只猫咪般轻晃着手里的火腿肠,他愣了会,还是禁不住笑了,接过她手里的火腿肠。
他看着她安静的模样,笑着问。
“能牵手吗?”
岑冬有些意外,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她手心有很多粗糙的茧,被他牢牢握住,轻晃着撒娇般地搁在了他的腿上。
岑冬几乎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凉,你在外面待了很长时间吗,穿的这么少…”
“对不起。”
她有些担忧地话还没说完,就被朴智旻的三个字打断了。他并没有看她,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看着远方平静的江面,夜风细细地吹起他凌乱的发丝。
“是觉得吃了我的火腿肠不好意思吗?”岑冬笑着,也学作他的模样,“不用客气,我请你的。”
他错愕地愣了一下,微小到转瞬即逝。朴智旻终于开怀地笑,笑出声来,像只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白面团子,那些闷闷不乐蓦地烟消云散,消失在凛冽又浪漫的寒冬中。
他笑的前仰后翻,毛茸茸的脑袋倒在了岑冬腿上。岑冬也没躲,任由他枕着,顺势揉了揉他蓬松的小卷发。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亲密地接触,小手扒着她的膝盖。岑冬笑的暖洋洋的,把他松垮围着的白色围巾往上盖了些,又腾出双手帮他捂耳朵。
岑冬:“想吃脆皮年糕吗?”
“想。”
偏僻的街道,昏暗的路灯,地面上不平的水洼,岑冬牵着他的手,他们像是对不管不顾私奔的情侣,逃到普鲁旺斯的薰衣草丛,逃到加拿大红火的枫叶林,逃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夜晚的最后,她听见朴智旻轻声问她。
“谎言都是卑鄙的吗?”
“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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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香拿铁马来西亚的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