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坊内,豆子泡发的豆腥味混合着前两日没有卖完的老豆腐的馊味,又腥又馊的,飘在整个院子里,并不好闻。
飞飞扶了个凳子坐下,扫了眼席面,全是荤腥,恨不得一片绿叶都看不见,顿觉十分倒胃口,便掏出怀中手帕掩了掩鼻,这才不慌不忙的将目光投向面前早就被点上的两人。
宋寡妇和马无才瞪大了眼睛,死都没想到居然成了这副样子。
这哪是小白兔,大尾巴狼还差不多!
宋寡妇那个懊悔呀,她已经在沈家相公那里吃了一次亏了,怎么就没多想想,那样一个江湖人士,娶的婆娘能是一般人吗,可恨这小娘子平日里惯会装模作样,竟然一时不妨,叫她给骗过去了。
她心里全然都是对飞飞的怨怼,这是半点都记不起来是她自己一开始就没憋好主意,想要害人家的事儿了。
与宋寡妇不同,马无才早在被飞飞神来一手点住的时候,那包天的色胆就吓破了,他是喜欢娇柔美艳的女子,更喜欢娇柔美艳的已婚妇人,可强势美艳的已婚妇人就另说了,这类女子会让他不由自主联想到自己的老娘,心里头再多的旖旎也全都被浇灭了,更别说眼前这位还是个这么厉害的硬茬子。
他瞪着眼睛惨兮兮的流着泪,心里头是又惊又惧。
这是惹上了个什么不得了的女魔头呀!
“不如我来猜猜,今儿这出是什么戏吧。”飞飞撑着下巴,真就像在思考一般,“王婆、西门庆设计勾搭潘金莲?唔……不过可惜啊,我不是潘金莲……”
玉指先是点了点两股战战的马无才,“那日在我家门口,你就像个癞蛤蟆似的对着我两眼放光,那个时候就在打我的主意了吧?”
倏地樱桃口轻轻一勾,笑意若有似无的,“怎么,腿上的教训还没够呢?”
闻言,马无才的眼神有了变化,睚眦欲裂,心里头的火蹭蹭就冒起来,是她!原来是她搞的鬼!
大夫断言他那条腿里的骨头已经碎得不能再碎,彻彻底底算是一条废腿,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了,更别说他爹之前要给他铺路去衙门当差,全都给毁了,都是被这个女人给害的!
无能的人只会瞪眼仇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飞飞也不在意,反正被看两下她又不会少块肉,转而指向宋寡妇。
“他是怎么回事我清楚了,倒是你……我自认平日里与你往来不多,你为什么要害我呢?”
飞飞一个眼神扫射过来,宋寡妇害怕的眨了眨眼睛,同时心里头却控制不住的升起一股隐秘的自得,即便你生得美本事大又怎么样,只要我不说,你想破脑袋也依然猜不出我为什么要对付你!
她自以为将嘲讽很好的掩饰在了皮囊下,殊不知飞飞在漫长时光中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又岂会看不穿她的浅薄心思。
飞飞踱步至宋寡妇跟前,静静看了两秒,顿时就明白了,女人为难女人,无非就是嫉妒两个字呗。
能嫉妒什么呢,无非就是漂亮的脸蛋,平静富足的生活,英俊帅气的相公……等等,她记得前段时间沈大哥过来给这寡妇修水井,后来不知怎的,回到家的沈大哥却是面上带怒……莫不是这里头还有些她不知道的内情?
这么一想,飞飞看着宋寡妇的眼神就像再看死物一般了,看来真是有人活得不耐烦了,打量着她怀孕了,就自以为能伸手碰她相公了是么?
沈浪是她的,别人休想碰一下!
“今天撞我手上了,那就乖乖受死吧!”
飞飞掌中运气,准备送这两人上路,在那俩人惊惧的眼神中,突然肚子被狠狠踹了一脚,这一脚,直接将她的内力给踹没了。
飞飞赶紧抚上肚子安抚了片刻,见小家伙没什么动静了,这才又运起气来。
可冷不防,又被踹了一脚。
这下,闹得飞飞彻底没有杀人的心思了。
她低下头,瞧了瞧肚子,虽然觉得有些玄乎,却还是认为可能是孩子不愿看到她制造杀孽的一面,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阻止她吧。
“臭小子,倒是跟你爹爹一个脾气,一副烂好人的心肠。”
虽然孩子不让她开杀戒,但她可不想放过这俩人,世界上除了杀人,还有千万种对付他们的方式。
飞飞取了桌上的酒杯和汤匙,原本还以为难逃一死的宋寡妇和马无才见飞飞没有再痛下杀手,都忍不住放松下来,可还没等他们彻底打起精神,就听到耳边一阵规律的敲击声传来。
那声音如魔音般,带着穿透的力量,从四面八方灌入耳中,深深印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多时,原本点着穴的两人已经精神涣散,宛若行尸走肉。
……
两日后,巷子里出了好大一桩丑。
原来是巷子里的熟客见宋寡妇连着几天没出摊子,担心是不是人出什么事儿了,又眼瞧见宋寡妇的院门没关严实,便想也不想就推开门进去了,结果就看到两个赤条条的人在院子里纠缠,豆子豆腐全都打翻在地上,散发着馊味,两位主角身上也沾了不少,可两个人就像感觉不到似的,只顾着往对方身上死命纠缠。
有人认出了男主角是第一盐商马有良家的公子,便赶紧跑到马家去报信儿,马家早就因为公子不见乱成一锅粥了,马有良夫妻俩素来疼爱儿子,为了找儿子快把扬州翻个底朝天了,马无才他娘子是个脾气火辣的,跟他夫妻关系一般,自打肚子里怀有种后,更是跋扈不少,有了肚子里那个宝贝疙瘩,谁还耐烦跟这个窝囊废一样的男人过日子呢,巴不得他死在外头哪个女人肚皮上才好呢!
得了信儿,一家子带着下人赶紧奔这巷子来了。
飞飞趁着人多,也溜出去瞧热闹。
见到自家儿子、自家相公众目睽睽之下跟个发情的种猪一样拱着身下的女人,老两口差点没晕过去,马无才的娘子是又羞又怒,盼着早死的男人不仅没死,还在光天化日下做出这等荒淫的事情,直接将自己和公爹婆婆的面子往泥里头踩呀,这让他们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见人,就是肚子里的孩子也得被人戳着脊梁骨走啊!
越想越气,马无才娘子直接两三步上去拉开人,将马无才拽到一边,有公爹婆婆看着,她不敢对马无才动手,便对着神志不清的宋寡妇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一边打还一边骂:“下作的娼妇,你偷什么不好,偷你姑奶奶的男人!”
被围观的两人愣是像看不见周遭的一切,只瞧得见彼此一般,明明已经被拉开了,两人却还能在马无才妻子稍作喘息的间隙重新抱在一起,继续那档子事儿。
简直就是刷新了所有人的眼界。
马无才的老娘幸不辱命,直接晕了过去。
马无才的娘子大腿一拍,崩溃的瘫坐在地上哭嚎起来,“呜呜呜,我也不活了,他这是给我没脸呀,让个寡妇来羞辱我,我还怀着他的孩子呢,他怎么这么丧良心啊!”
众人唧唧喳喳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传到马有良的耳朵里,给他臊得简直没脸见人啊,他吹胡子瞪眼的呵斥着下人,“还愣着干什么,你们是死人啊,还不给少爷遮上绑回府里,再把少奶奶从地上扶起来,!”
看戏正看得美的下人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过去拉人,两个人被拉开了之后愣是难舍难分的想要继续在一起。
马老爷黑着脸,听到周遭百姓那些个刻意压低的骂人话调侃话,有些个不知羞的妇人还在津津乐道自己儿子胯下的物什,多种声音汇聚而来,点燃了他翻涌的气血,他气得唇瓣都在微微颤抖。
如果可以,他也想晕过去了,可是不行啊,他要是再晕了,马家在扬州就真成个笑话了!
这戏也差不多了,飞飞见无人注意她,便从怀中取出个铃铛,轻轻晃了晃,乱糟糟的,除了两个当事人,没人能够注意得到。
本来双目失焦的两人逐渐清醒过来,尚在迷茫的马无才丝毫不记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隐约还以为自己在花楼呢,只是腹中剧烈的饥饿感让他忍不住颐指气使起来,“我饿了,给我摆饭来!”
这会子居然还要吃饭?这人怕不是真有病吧!
周遭哄堂大笑。
“孽障!”马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
“啊——”
“啊——”
彻底清醒过来的两人,感受到身上的异样,看清了周遭的情况后,登时脸色大变,不约而同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