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落,街道上再无白天那般热闹,稀稀落落的人也是步履匆匆赶回家中,每家每户升起袅袅青烟,岁月一派祥和。
“哒哒哒——”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惊动了一旁酒楼窗台下歇息的乞丐,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只瞧见,夕阳余辉中,白衣剑客牵着一匹骏马缓缓走过,马上驮着一位粉衣姑娘,二人隔着马上马下,不时相视一笑,令瞧见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句:神仙眷侣!
“还撑得住吗?”沈浪仰着头看着白飞飞的脸色,有些担心。
飞飞垂眼,轻声道:“不要紧的,沈大哥你累不累呀?”
“我还好。”
飞飞俯下身子,为旋风顺着毛发,轻声细语地问道:“好马儿,驮着我你累不累呀,你一定是累坏了吧?”
哪怕是上辈子,沈浪也没有见过飞飞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沈浪瞧着马上的人儿巧笑倩兮,笑靥如花,心情也十分的愉悦。
“沈大哥,我刚才让你拒绝了朱姑娘,是不是做错了?”回想起方才在朱家的情形,飞飞柳眉轻蹙,睫毛微微抖动,愁绪恰到好处的流露出来,更添几分风情。
沈浪顿了顿,当即宽慰她,“是我自己拒绝的,跟你没关系,我说的原也是实话,沈浪不过一介江湖布衣,身无分文,四海为家,熊猫儿和王怜花,哪一个都比我更值得朱爷去托付。”
这话是解释方才之事,却也是说给她听的,沈浪向来是个理智的人,此前种种悸动叫他不能忽视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可一旦心平静下来后,他有了更多的顾虑,自己这样的浪子,做什么要去招惹好姑娘呢,给不了承诺,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她希望。
飞飞从来听不得沈浪这么菲薄自己,一时之间脸上染过急色:“不是的,沈大哥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率真又大胆,倒是叫沈浪一时之间不敢招架,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才恢复一贯的气定神闲,调笑:“你这个傻姑娘,才见过多少人呀,就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的。”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飞飞知道。”
沈浪一怔,别过脸望着前路,一言不发。
直至走到了记忆中的悬崖边,沈浪将她单手抱了下来,又才将旋风牵到一边拴好。
飞飞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林子中有异动,她一回头,发现几个白色身影在林中掠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还未及她多看一眼,沈浪已经折回了,她只能调整好情绪,沈浪在她面前低下身,说道:“飞飞,上来吧,别害怕。”
飞飞搂住他的脖子,嫣然一笑:“飞飞不怕。”
沈浪只觉得姑娘身上的馨香混合着药香正无孔不入地侵入他,意识到自己与她此刻十分亲密,后背也恍若有把火烧了起来,叫人心猿意马。
但沈浪是个正人君子,只片刻就摒除了心中杂念,背着她一路滑到了崖底。
期盼了很久,直到记忆中的那个家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飞飞再也忍不住了,心中的热切酸楚齐齐涌上,化作泪水盈满眼眶。
这是他们的家呀。
飞飞哽咽出声。
“飞飞,你怎么了?”沈浪发现了她的异样,手先于意识地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拭去泪水,直到意识到此举有些孟浪之后,才不好意思地放下,“抱歉,是我唐突了。”
飞飞摇摇头,捂着心口,眉头紧皱,却努力扬起一抹笑,“我只是有些累了,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
沈浪还以为她是冷二那一掌带来的伤发作了,连忙扶着进屋将人安置到床上后,又替她掖好被子,才说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抓药。”
飞飞抓住他的衣袖,沈浪回头,床上的人只是用不舍和依赖的眼神看着他,直看得沈浪软了心,“放心,我抓完药就回来。”
待他出了门,飞飞站在窗台下,眼看着沈浪抓着藤蔓飞上了崖,才收了那副柔弱的神情,她悠然地踱步至崖下,四周突然风向有变,果然幽灵宫的几个宫女就现身了。
好好的二人世界叫这几个不识趣的狗东西给打扰了,还让她不得不想方法支走沈浪,飞飞心头的戾气横生,她凌厉地扫过站在最边上的一个宫女,伸手就扼住这名宫女的脖子,在众人还没晃过神之际,毫不留情的掐断了她的脖子。
“宫主恕罪!”众宫女齐齐跪下。
“我不是让你们不要跟着我吗,我的话不做数了吗?”
如意率先出声禀明原由,“只因快活王比咱们预计的早到了朱家,老夫人担心计划有变,所以取消了伏击计划,还命我们前来告诉宫主,立刻放弃这边的部署,速速赶到快活城主持攻城计划。”
飞飞皱了眉头,没想到自己杀了个色使,竟然让后面的事情提前了这么多,眼下只能见招拆招了。
很快,她又想好了另一环扣。
“如意,你回去告诉我娘,我这边暂时走不了。”
“若老夫人问起,属下该如何作答?”
飞飞瞥了眼地上毕恭毕敬跪着的如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此人目前对自己倒是算得上忠心,可一旦白静施加强压,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倒戈相向,当初中了阴阳煞时不就是如此吗,只是牵一发动全身,如今暂时还不好处理她,再一个料理了用人时也诸事不便,幽灵宫里未必有人比得上她的机灵。
这么想着,她收敛了周身的威压,“你就告诉她,王云梦也出现了,三日之后快活王会亲自上朱家取回他心爱女人的骸骨。”
凭借她对白静的了解,这个世上她最憎恨的除了快活王,剩下的就只有王云梦了,不,也许还有她,白白占了她女儿名头的人,此话倒是另说。当年柴玉关在幽灵宫烧宫盗秘籍,还下药害得白静滑了胎,恶虽是他亲手作下的,但却少不了当时已与快活王勾勾搭搭的王云梦在背后的唆使,纵然这对奸夫淫妇后来生了嫌隙,可白静绝不会放过他俩,也绝不会让王云梦占得先机杀掉快活王的。
她敢肯定,白静听了这话,一定会马不停蹄赶来的,这样也算是多争取了几天与沈浪相处的日子,剩下的网也才好一步一步织下去。
“你们把这尸体带上去处理干净,以后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许再到这里来!”她可不想让这些人将这里弄脏了。
却说另一头,因色使被杀,一干人马方寸大乱群龙无首,只得跟着熊猫儿返程了,是以王怜花掉落山崖后,快活王的人并没有及时下山打捞此人,王怜花在山崖大树上挂了一夜,天亮时遇到了好心的过路人,当即就被解救出来了。
真可谓幸运至极。
他回到汾阳城中,只瞧见了一辆接一辆的马车停在朱家门口,看着车上运送的东西也并非名贵之物,王怜花心下疑窦丛生。
难道是快活王已经来过了,所以朱府要搬家?
又瞧着朱府的管家忠叔从门里走出来,一脸的喜气洋洋,看着也不像是有什么丧事的样子。
眼看着忠叔上了其中一辆车,王怜花便打定主意,悄悄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