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圣日耳曼轶事
15 猎犬
我对夏沐风刚才的话非常惊讶,我俩虽然同样落落寡合,没什么朋友,但关于伪装和易容的技巧,我一无所知,而他却能侃侃而谈,甚至可以把这门高深的学问讲得极为浅显易懂。
“伪装成一个老年人,只需要在颧骨处涂上一点口红,推荐色号是4009,5014或5024,这三种口红的混合液可以伪装出一种非常逼真的苍白脸色。啊,另一个比较完善的方法是,在此基础上添加3015,就更可信了。”
“之后,就是把衣服做旧,浸一浸适量的石灰浆,做做假胡子,有时候甚至不需要这一步。”夏沐风十指交错,指节咔咔作响,茫然出神,若有所思:“也许你应该列一张表,划定一下我的知识范围,不然你可能总是一惊一乍的,对传记作者来说,这应该不是个好习惯。”
我正有此意,于是花了近一个半小时对他的学识范围做了一个简要的总结,如下:
夏沐风的学识范围:
1.文学知识—极其精深,对一些极冷僻的著作都可以口诵。就我能找到的材料看,他并无错漏。
2.史学知识—广博,尤其对西欧地区及俄罗斯的历史沿革很有研究
革命史—精深,他对不同历史时期的革命活动了如指掌,对左翼运动中各派别的理论都有研究。
3.政治学—丰富,但对政治本身并无好感。
4.天文学—仅限于实用,似乎对天体力学很感兴趣。
5.医学—精深,实用且很有系统性。
解剖学—极精深,对如何造成致命伤口了如指掌,研究过放血和截肢。
毒理学—渊博,对各种毒物的毒性及解毒方法烂熟于心,对野生毒品很有研究,包括制毒方法。
药理学—仅限于实用,对一二类精神药物及常用的迷奸药如数家珍。
精神病学—极精深,对弗洛伊德的著作很有心得。
心理学—仅限于实用,有时谈到有关于此的各种效应,他甚至会罕见的不耐烦起来。
内科医学—庞杂但缺乏系统。
6.植物学—渊博,对实用园艺学极感兴趣并颇有造诣。
7.地质学—对各种土质及特殊土壤的分布有很深的了解。
8.动物学—庞杂,理论知识相当渊博,在驯养鸟类及少数猎犬方面很有心得。
9.美学—非常渊博,在绘画方面很出色。
10.哲学—几近无所不知,对各学派都非常了解。
11.犯罪史学—无所不知,堪称活字典。
12.神学—罕见的全才。
基督教—少有纰漏,对教会史和各种典籍信手拈来。
伊斯兰教—精深,但对穆斯林不吃猪肉一事深感惋惜。
佛教—渊博,但对此没有好感,对佛教徒的禁欲方式嗤之以鼻。
道教—无所不知,对术数命理颇为厌烦,似乎更偏爱一些罕有人迹的未知领域。
13.其它研究—《256种烟灰的绪论》,16开的四卷本小册子,《被异化的羊与狼—太宰治的双重性》,3000字短文,《与谢野晶子的变化》,《〈尼罗河上的惨案〉是一文不值的吗?》《东野圭吾:文匠还是大师?》等等。
14.法学—极精深,但讨厌繁文缛节。
15.音乐—极其渊博,但很讨厌噪音,所以只愿意拉小提琴。
16.神秘学—深不可测。
我看了看这张长长的清单,更加惊讶了,我甚至找不到他知识结构上的漏洞,就算是在21世纪,这样的情况也依旧令人惊叹不已。
当我把这张单子交给夏沐风的时候,他正在背一篇文章:“这些人知道,筑石远胜投石,建国立省远胜于征服和奴役……”他认真看完之后说:“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学识如此庞杂,啊,你找不出什么漏洞吗?”
“完全找不出,”我说:“我甚至认为,你的学识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他眨眨眼,非常愉快地说:“对于一个只想靠大脑和眼睛生活的人来说,这是最高的赞美。”他有些开心,随后纵声大笑起来,看来他并非是玩世不恭,极端自负之流,对于极少数真挚的赞美,他的回应同样热烈。
“我只有一个坏毛病,”夏沐风笑着说:“总是热衷于无害的恶作剧,就算是面对那些最危险的罪犯时也是如此,你不介意吧?”
“当然,我并不反对这种放松方式,毕竟你能做的所有研究都已经登峰造极,不然你也不会觉得如此无聊。而且,我们是朋友。”我说。
“啊,不错,我们是朋友嘛。”他眯起眼睛:“作为谢礼,你应该能帮我应付一下我们共同的朋友,眼高手低的洛鸣同志。”
“嗯?怎么了?”
“尸体,尸体,亲爱的朋友。”他目光灼灼,从一个郁郁寡欢的沉思者变成了一个神采奕奕的行动家:“哈!”他低笑着:“这就好玩了。”
夏沐风清楚而急切地说:“市局的各位很快就会来,带我们去看尸体,不过我对预料之中的东西并不很感兴趣,所以,拜托你陪着老洛见见世面,偶尔做做运动也很不错。我嘛,准备直切要害,去和谢漱玉谈谈。啊,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终于想起她叫什么了。”
“那我们……”
“在她家见面,洛队他们肯定会把蒋校长带回家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学校先停课一段时间总没有坏处。我就要好好利用这个时间差,去做一些极有建树的工作。”夏沐风笑了笑:“我会把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转述给你,给这篇传记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我也会这样做的。”我笑了笑。
“好极了,好极了!”他喊了起来,写下一张便条:
To:L
一切顺利,勿念。恕不便同往,请顺路带上蔡恩霖,我需要两份报告。祝一切顺利!
From:H.P.L
“好啦,”夏沐风笑了笑:“把这张条子给洛队,他们会带你去的。”
“我该记录一些什么呢?”我问。
“除了那六具尸体之外的,所有的一切,学校里的学生,植被,教职工对此事的态度,学生中间的传闻……”
“明白了。”
“至于归纳总结的工作,就交给我来做吧。”夏沐风均匀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你可以适当运用一些艺术手法,就叫它《圣日耳曼轶事》吧。啊,要是没有你,我的包斯威尔,这件高开低走的案子会变得相当索然无味的。”
老实说,我从未受到过这样真挚的赞美,因为抑郁症而渐渐变得怠惰的心情久违的高涨起来。我无法抗拒自己的好奇心,也同样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夏沐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我,我那受了极大触动的内心所表现出来的东西一定很有趣。
他一言不发,默默地拿过小提琴,舒缓悠扬的乐曲声久久萦绕不去。
“临别礼物,”他说:“巴赫的《咏叹调》。”说完,夏沐风抓起几张稿纸冲出门去,不久,他就像一只黑色的鸟儿一样消失在蒙蒙细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