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当日柳嬷嬷逝去多时,海棠忽然消失,身旁唯有青蔻作笑颜。本来以为因重生而消逝的往事,又渐渐浮上了心头。
程素盈一时之间失了兴致,勉强提起笑道:“你们出去吧。人多闷得慌,就让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呆呆。”
一众小丫鬟早在这炭火生得足足的屋子里闷得慌,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笑着行礼散去。柳嬷嬷皱着眉头嘱咐了程素盈几句,临走前关切道:“小姐醒来时曾问老奴听到什么声音没有,这是有什么来由呢?”
程素盈一怔,没料到自己惶急间的一句话竟然柳嬷嬷记得许久,唇角微勾,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暖意。
倒不是对这母亲的陪嫁丫鬟,也是自己乳母的柳氏不信任,但“仁医天下”系统之说,到底骇人。她的目光微垂,看着床边扶手的缠枝花纹发呆:“刚醒之时,觉得脑仁生疼,耳边嗡嗡作响,是我听差了。倒让嬷嬷费心了。”
望着柳嬷嬷离去的背影,程素盈唇角蠕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收回目光的一瞬间,她懒懒地向那群丫鬟瞥了一眼,目光忽然顿住。
走在最后的素衣小丫鬟,银钗银环,素布夹袄,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正是沈府寻常的丫鬟打扮。
这样的人,在沈府一抓一大把,平日里没谁会可以留意。
可她程素盈记得她。
她叫五儿,是府中的家生子,平日里让人挑不出错,可也没有出彩的地方,娘亲卧病,急需银两——正是最好的内奸人选。
前世与二夫人相斗正利害时,她发觉自己一举一动尽在她的眼中。贴身丫鬟都排查了个遍,她方发现这粗使丫鬟才是二夫人真正的耳报神。她与二夫人的接触,就是从五儿娘亲的那场病开始。
她还记得五儿咬牙冷笑:“二夫人对奴婢有大恩,而大小姐呢,大小姐在那时怕是只是与宋少爷眉目传情吧?可惜呀,少爷最后选的也不是你!”
“你是五儿是吧?”她向走在最末的小丫鬟招手。
那丫鬟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向程素盈移去,怯怯开口:“正是奴婢。”
程素盈定定瞧着她——素净的面容,温顺低垂的眉目,哪里看得出是背主求荣之人呢。
“叮!恭喜宿主触发每日任务——‘以德报怨’!”
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白猫小景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脚下,似有似无地舔舐着她的裙摆。它的碧眼幽幽,似乎泛着冷光。
程素盈与那目光一触,心念一转,刚出舌尖的话转了几转:“我仿佛听闻,何嬷嬷这几日身子不爽利?”
气运之说,到底是真是假?但她不敢赌。前生含着怨愤而逝,团团迷雾围绕在她身边,这意外的重生,她不容有丝毫差池。
五儿听罢,怯怯开口:“刚请念仁堂的大夫来瞧了瞧,大夫开了药,娘亲已在卧床休养了,多谢小姐关心。”
程素盈心中一松,温婉的笑意渐渐在脸上升起。
她记得五儿的娘亲何嬷嬷的病来得蹊跷,各位江湖郎中皆不济事,还是二夫人为笼络人心,拿出自己珍藏的天山雪莲来,方救回了何嬷嬷——每当回顾此事,饶是对二夫人宋淑和恨之入骨,程素盈也不得不佩服二夫人的怀柔之术。
何嬷嬷的病还未有好转的迹象,那就是说……现在五儿与二夫人并没有多少接触。
“何嬷嬷整日洗衣,寒气入体,阳气虚弱,这一病呀,你们可要仔细些。我前几日倒得了个方子,你若有心,不妨试上一试。一钱山药、知母,再加上七分莲子,还有半钱雪莲。”
五儿若有所思:“小姐所说的方子倒与蒋郎中所说的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味雪莲。”
“《千金方》上早有此药方,但那市井郎中看你是月钱不多的丫鬟,便没有给你开雪莲这一味药罢了。我这儿还有未曾开封的雪莲,你也别去买了,叫海棠姐姐将库房钥匙给你,你自己去找便是。”程素盈从腕上取下一个细细的银镯,递向五儿,“我也知道你月钱不多,把这拿去当了,给何嬷嬷买点好药材。”
五儿眼圈渐渐泛红:“小姐大恩,奴婢,奴婢……”
她虽见识浅薄,却也知道天山雪莲向来有价无市,是极尊贵的药材。程素盈不知她此番心潮起伏,却也深知,这小丫鬟此时感动得紧。
整日只知《女则》《女训》的沈府嫡长女对药理说得头头是道,若是他人,早就觉得不对劲。可五儿与程素盈接触不多,此时又感动非常,哪里还有什么疑虑,只是不住地含泪道谢。
程素盈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我找个机会,将何嬷嬷调到我院子里来洒扫如何?嬷嬷也老了,双手日日在冷水里浣衣,怎么受得了呢。”
得来的是五儿更加感激的泪眼。
真耶?假耶?
程素盈羽睫微垂,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她哪里看过什么《千金方》呢?不过是她对前世之事记忆深刻,这才信口胡诌罢了。
将何嬷嬷调入缀锦阁,也不过是为了便于掌控她。
本来只想将五儿调离缀锦阁,不过因“气运”一事,这才装出一副仁爱的模样,完成所谓的每日任务罢了。
“叮!恭喜宿主完成每日任务——‘以德报怨’。获得气运+10,可供十天生存。未有其他掉落。望宿主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