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轻轻地抬起头，看向守约的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他的眼睛除了颜色与别人不一样，眼神里的温度和一个正常的人类无异。高长恭的眼眶湿润了，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人生的前二十年过的有多糊涂，心怀苍生的意思并不是站在妖的对立面，相反，妖界也是苍生！一名真正的驱妖道不是要将天下妖物赶尽杀绝，而是要守护人间正道，对抗世间邪念！
他紧紧地抓着守约的手臂，一时间激动得难以言语，而守约也给了他最大的尊重，轻轻地将他扶了起来。这两个人曾经是敌人，谁曾想，多年之后却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东西，并站在了一起……
心情平复下来之后，高长恭给守约讲述了一遍长安城的现状。
这座已经彻底陷入黑暗的城市就像生了一场大病，现如今已经全面瘫痪了。起先是最南边的外市区，有一家五口人不知从何处染上了邪气，黑着眼睛在街上到处疯砍，长安官府起先并不在意，只是派了少量官兵去镇压。谁知不到一天的功夫，整个外市区的街道上都乱起来了，所有人都在持刀互殴。紧接着是东面和西面，最后是北面的内城区，派出去的人都有去无回，短短三四天的功夫，就已经接近两万人死亡……
守约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瞳孔震颤了一下。
是的，两万人死亡，而这个数字还在不断上升……那些魔化了的人不会饿，不会困，只会感到无尽的愤怒，他们会不停地攻击身边的人，直到被别人杀死，或者把自己累死。而那些还没有被魔化的百姓只能害怕地躲在家里，紧闭房门，连觉都不敢睡。道盟和官府派出去的人都阵亡了，现在都不敢派兵，可以说是走投无路，坐地等死。
百里守约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白衣道士，他们的表情里，有的是怯懦，有的是不甘，他们都是有心要保护长安的人，却缺少领导，没有方法，或是被一次次的失败打击得抬不起头来……
他沉思了一番，然后跳到大堂正中央的圆台上去。这曾经是长老们打坐讲习的位置，现在他站在上面，俯视着众人，他大声说道，“你们知道，外面那个吃人的恶魔是谁吗？”
台下的几百名弟子都抬起头看他……
“他不是人，也不是妖，他是一个千年堕灵。”
此时的百里守约在众人眼里，就像黑暗中重新点亮的那束光，他的眼神非常坚定，“他根本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强，他只是个胆小鬼，只敢躲在暗处，让人类自相残杀。真正让你们乱了阵脚的，不是堕灵，而是你们的无知，和心里的恐惧！”
他的一字一句都非常有力量，台下的人沉默不语……
“我不想说废话，你们给我听好了，邪念传播的途径是眼睛，只要看不到黑化之人的眼睛，就不会被他魔化。我现在需要两队人，一队人蒙着眼睛跟我去前线，把所有还在外面的黑化之人控制住，集中带到城西，重兵看守。另一队人跟着高长恭，把所有没被黑化的百姓带至城东，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着。你们所有人自己去准备一条绸带蒙住自己的眼睛，任何时候都不能把绸带取下来！”
他的声音俊冷，不带感情。但台下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在心里燃起滚烫的斗志和热血……
守约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希望你们在法院里学的兵器和道法还没有忘记，你们口中的道义和忠心也不是假的。愿意跟我去前线的现在就准备一下吧……”
他干脆利落地结束发言，这就跳下高台往外走。人群中马上动了起来，数不清的弟子着急地跟着他涌出大堂，口中纷纷大喊着，“师兄！我愿意跟你去前线！”
“我也是！”
“师兄还有我！算我一个！”
希望，仿佛也跟着百里师兄一起回来了。但长安城的未来，依然被黑色的迷雾笼罩，这条在黑暗中漂泊了许久的大船，不知何时才能停靠在平安，幸福的港湾……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