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月光穿过稀疏的黑云,冰凉地洒在青丘小屋的走廊上,晚风轻拂,悄悄地吹来了一阵春日里的花香。百里守约那单薄的身影倒映在银白色的地板上,被拉得老长……
走廊上一片静谧,小红仓鼠站在百里的肩头上,两只芝麻大的小眼睛愣愣地睁着,嘴巴都忘记合上,一对门牙显露在外面。它低垂着小爪子,整个身体随着它的一呼一吸而微微地晃动……
它已经蒙住了……
百里守约从来没有对它说过这句话,也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这句话。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的啊?在小红的眼里,他一直都是很厉害的老大啊,以前就很厉害,现在当了青丘地神就更厉害了,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啊?
虽然无法理解,但那双哀伤的眼睛实在令人无法拒绝,小红仓鼠甩过头去,赌气道,“知道了……”
轻盈地跳下守约的肩头,小红化成一只猫,娇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第二天,妲己在一张很柔软的床上苏醒过来,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舒服到她迟迟不愿意抬起她慵懒的眼皮。
窗外的日光把房间映照得暖暖的,柔和的光线令这个空间看起来像梦境一般不真实,妲己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有一瞬间什么也没想。突然,她感受到右脚上的伤口有一丝凉,还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抚摸着,她微微起身,发现那个银发猎人此时正坐在自己的脚边,低头为自己右脚上的伤口换药。
他的眼睛上还是蒙着一层白色的纱布,但他就像看得见一切似的,为她上药,包扎,一切都处理得有条不紊……
“醒了?”
他突然发出的声音使她清醒了几分,她把眼睛睁得浑圆,“啊?嗯……”
“饿吗?”
猎人忙活着手里的工作,说话之时头也没抬,但语气中却温柔得像对小孩子说话似的。妲己面对这家伙突然之间的关心,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他们昨天在树林里,妲己还因为他的拒绝跟他拌了两句嘴呢。
嘴上不回答,肚子里发出的呼噜声却很诚实。守约勾了勾嘴角,细心为她包扎好伤口之后,便直起身子,“等我一下。”
妲己直直地看着他离去的高大背影,半个时辰之后,一盘香喷喷的红烧鸡肉摆在她的面前……
“哇!”
小妲己立刻变成了星星眼,跟她排排坐的小鹿男孩也张大了嘴巴。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之前在苏园都是跟着那群神人吃素的,太白又不会做饭,所以几乎每天都是吃的岛上佣人做的素斋。
她吃得很香,也不顾吃相,百里守约能从她咀嚼和吞咽的声音听出她的满足,他轻轻地微笑……
一顿大快朵颐之后,小妲己放下盘子,用沾了油的手胡乱抹了抹嘴,还憨笑着,“猎人,啊不……大哥哥!你做菜真好吃!”
大哥哥……
守约被这个新称呼弄得愣了一下,他笑了,“怎么,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去厨房拿了块热毛巾过来,贴心地给妲己擦嘴。妲己呆呆地抬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奇怪的猎人……
真奇怪,和他认识还不到一天,为什么他照顾自己的动作像是很娴熟的样子,而且他离自己这么近,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想躲开呢?
温热的毛巾抚摸着妲己的脸,守约俯着身,妲己抬着头。她看着百里守约眼睛上的白色绸带,突然来了一句,“大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要带着这个?”
守约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仿佛能看见妲己天真的表情,他看起来有些局促,“额……打猎的时候被黑熊抓伤了眼睛,看不见了……”,他像是在遮掩着什么,转身去把毛巾放回去……
“喔……”妲己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着他走出来,一脸认真地问,“一定很疼吧?”
这句话让猎人停顿了好久,他低着头去收拾碗碟,过了好久才说出两个字,“不疼……”
他在试图通过让自己忙起来,来掩藏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孤独的日子,不是“不疼”两个字就能概括的,为了她,他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孤寂和煎熬,却没想到她一句看似无意的心疼却会瞬间击溃他的心防……
妲己此刻对他,好奇胜过了一切。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欢快地跳到百里旁边,“诶?大哥哥,你昨天不是说要跟我做交易吗?什么交易啊?”
百里强压下心中的感情,咳嗽了几声……
整理好之后,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妲己。他的眼睛上还是蒙着那层白布,但他就像看得见一切似的,声音格外冷静,“陛下,你看你的左边。”
妲己呆呆地往左看,“嗯?什么呀?”她除了小鹿和小红什么也没看不到……
“那片墨绿的丛林里,有两只瞳孔漆黑的螳螂正在相互撕咬,你再看看你的右边……”,他的眼睛被白布蒙着,但耳朵却在动,妲己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那片清秋湖,里面半数的生物都死了,因为前不久黑化的鸟兽席卷了那片湖……”,守约顿了顿,继续说,“这些都是因为,曾被封印在极地之渊的千年堕灵已经重回人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是看一眼,就能传播邪气使人黑化,如今青丘山半数的妖民都被黑化了,而黑化的结果,你已经看到了……”
妲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突然想到那头被吃的母鹿,“怎么会这样……”
“堕灵,还有一只黑化的龙护法仍在外面,所以每天还会有新的一批妖民染上邪气,自相残杀……”
妲己垂下眼睛,她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小鹿男孩,他好像又在想妈妈,一个人偷偷地落泪。
她感觉心都被揪起来了,赶忙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守约扬起了嘴角,“你,就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