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啊,你相信命运,相信预言,却唯独不相信我。』
这事情总算办好了,我们也不敢久留,阿姐将我扶起,替我将风帽拉起,兜住了头脸,又从马厩里选了一匹最好的夜照玉狮子马,准备作为跑路时的坐骑。
朱颜阿姊扶着我刚要上马,却在空荡荡的马厩里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后的黑暗里轻轻走过,爪子磨擦着地面。
我悚然一惊,顿住了身形,细细倾听。刚开始我以为那是一只因为寒冬而饿极了闯入大营的狼,但细听又似乎是金铁在地上拖过的声音。为了以防万一,阿姊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捏着剑柄,玄冰剑已稍稍出鞘,我们对视一眼,朝着声音的来处走过去,她利落地挑开了那一堆挡着的草料。奇怪的声音顿时停止了。一双眼睛从黑夜里闪现,正盯着我们。
是一个小孩!很小很瘦,看起来大概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如同一只蜷缩着的沙狐。大约是饿得狠了,一双眼睛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便显得特别大,瞳子是深碧色的,满脸脏污,看不出是男是女。那个孩子正躲在秫秫堆后看着她,湿淋淋的手指间抓着一小块浸透了泔水的馕饼,手指上布满了红肿的冻疮。
朱潇苒你是哪家的孩子?为什么没有去前头吃饭?
今天是霍图部大喜之目,所有的奴仆都可以去领一份肉和酒,为何这个孩子却独独在这里挨饿?
他悄悄的往后退,可他一动,那种奇怪的声音顿时又响了起来。阿姐看了一眼,脸上顿时微微变色,一一这个孩子的双脚上居然锁着一条粗重的铁链!冰冷的铁镣锁住了孩子的两只脚踝,他缩在那里,看着她,警惕地朝后爬行,铁和地面相互摩擦,发出之前她听到的那种奇怪的声音。 而铁链的另一端,通向马厩后一个漆黑的柴房。
在这样滴水成冰的夜里,这孩子衣衫褴褛,露出的手脚上全是冻疮,小小的脚踝上全是层层叠叠的血痂,愈合又溃烂——更可怖的是,孩子之所以一直爬行,是因为肚子高高鼓起,似乎在腹内长了一个肉瘤,完全无法直立。
难道是罪人的孩子么?否则怎么会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想着,竟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一步。
而那个野兽般的孩子警惕地盯着我,拖着铁镣飞快地往后爬去,死活不让我们靠近,在他快要爬回门口的时候,朱颜阿姊轻轻一伸手,捏住了他的后颈,一把就将他凌空提了起来。那个孩子拼命地舞动着手脚,不顾一切地挣扎,然而却带着一种奇怪的倔强沉默着,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朱颜还想咬我?三更半夜的,不好好回去睡觉,偏偏要在这个地方?饶不得你。
忽然间,黑暗里传来了模糊的声音,急切惊恐。
阿杰站起身来,推开了柴房的门。房间很小,里面漆黑一团,有难闻的腥臭味扑鼻而来,似乎存放着腐烂的肉类。
柴房里横七竖八全是东西,一时看不清,阿姊脚下被铁索一绊,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哐啷”一声踢到了什么东西。
我抽出玉骨,玉骨通灵,瞬间放出了淡淡的光,替我们照亮了前方。看到前方场景的那一刻,我抖了一下,忍不住失声惊呼!刚才阿姐踢倒的是一个酒瓮粗陶烧制,三尺多高,应该是大漠那些豪饮的牧民用来存放自酿的烈酒的——那个酒瓮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动着,直到最后磕在屋角的墙壁上,才堪堪停了下来,然而,那个酒瓮,却长着一个女人的头!
本就头晕目眩,毫无力气,被这一吓,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身体似乎一直在发热,但身边好像有一堵冰凉的墙,不自觉的想朝那堵墙靠去。只知道十分难受,迷迷糊糊间,却梦到了十年前的事,真的好想回到十年前在九黎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