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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欢还不知情,拨动着手指看向镜子,挤着脸上长出的青春痘,看着还卡在屏幕上的大脸。
拿出柜子里的篮球,在室内轻拍两下,吐槽道:“老巫婆,怎么能这样啊,你看她的大脸,我今晚吓得睡不着觉了。”
“嗯。”蒋沛也走过去,特地找了一个能看清他的角度。
拿出两条一模一样的围巾放在白晋欢面前,问:“冷不冷?”
此时,白晋欢还没感觉到从蒋沛电脑屏幕里穿出来的杀意。
他确实闭麦了,他把老师的麦给关了,还把白晋欢的网线拔了。所以他的屏幕才会卡在那个画面上。
“真的是,还是她那张大脸我真的是无语了!”白晋欢抠着手机,一跃跳上软乎乎的大床。
背对着电脑,蒋沛又默不作声地把他的网线插上,他用的是平板可以开流量。
害怕猴子一会没网了,就过来敲门惊动了白晋欢,再说他只想让大家知道白晋欢和他住在一起。
百密必有一疏。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猴子现在正躺在床上,呈出一个大字,研究学校贴吧上他和白晋欢的同人文。
“这个楼主写的这么好?”
猴子拿着写出来的大作和人家对比一下,才越发觉得自己的一点也拿不出手:“真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楼主在最后留了一个联系方式好像是他们学校的,果然是大神还在成长。
他点开很久没登录的QQ,登上去刷新了一下,列表直接炸了。
联系人也可以到99+,他没有加任何群,可是收到了八百多条消息。
毫不夸张,主要是他这个任何人都可以添加他为联系人,还没有改过来。
见他没回消息,还有人会拿他当打卡地,每天早安晚安午安的,想想头发发麻。
最上面的还有几条未接电话。
是最近的,简直了,他已经五个月没登QQ了。
这明年都升高三了,那些女生还在坚持,也是牛了。他还没好好地感慨完,一个电话就打进了。
女生没他的电话,除了白晋欢和蒋沛,这个学校再也没有人,有他的电话了。
“喂,你好。”
他还没当上公众人物,就有了这样的烦恼。还是字正圆腔地接通着电话,像10086那样官方。
“你快去给白晋欢提下醒,别让他在那边鬼哭狼嚎了,等会社死了没人管。”
纪宋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像是刚睡醒的。
白晋欢?鬼哭狼嚎?
“甚意思?”猴子盘着腿,扶着椅子往书桌边走。
正襟危坐地坐好,像幼儿园好宝宝捧起着脸,看屏幕。
如果不是头发散开了,还有可能真的伪装出,他一直在好好上课的乖乖样子。
“白晋欢,听到请回答!听到请接视频交流!蒋沛你,收到也消息回复一下!”
刚打开声音,就听到老巫婆生气到极点的冷笑。
把猴子吓得定在原地,这好像和鬼哭狼嚎没什么关系吧?
肯定是老巫婆又想讲课,讲完了就开始提问题,然后白晋欢不会就装着网卡。
老污婆找不到白晋欢,就在点蒋沛的名字。
可屏幕上蒋沛并不像听到了老巫婆的话,只是在认真地写题。
“还有咱们班老巫婆的老公,每次都在食堂神出鬼没的,本来那饭就不好吃……”
白晋欢的声音空旷,但清晰。
隔着冰冷的屏幕传过来,猴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晋欢这是活腻了吗。
他站起来,快速走到门口敲了两下门。
又低头看手腕上的表,指针停在十,他唏嘘道:“坏了,原来都已经下课了。”
这下老巫婆是绝对不会放过白晋欢,开学后有他好受的。
“白晋欢呢?”
没人开门,猴子杵在原地,再等一会。
他还以为白晋欢又生气了,没多想就回去睡觉了。
华灯初上,小区里的人去做核酸检测。猴子才意识到事情不对,蒋沛他俩根本就不在。
“你们家里那两人呢?”柳叶眉大姐姐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猴子迟钝扭脖子,看雪白的墙上“哒哒”地转动的秒针。
双手交叉在一起,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咬着下唇说:“不知道。”
……
这次排查的很顺利,白晋欢躲在小区的亭子里。
他一天没有吃饭了,抱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眼眶下挂着眼泪,北风再吹,刮得他眼睛疼。
在同一天里,他收到颜婉的两次视频通话,这次是感染了。
视频那头颜婉戴着口罩,坐在软软的榻榻米上,颜色苍白,凤眸过于强势地盯着他。
大波浪卷成熟女人的标志,颜婉的手指随便拨动两下,正经地说:“妈妈,从来没有给过你正经的关爱。”
“给过的。”白晋欢呆滞,只知道不停地点头了。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从蒋沛走进他的生活后,他身边重要人就越来越少了,生活乱得像是一锅粥。
他看到那些日记,和偷拍他的照片在那个文件夹里,可怕文字透着极端占有的味道。
“没有人能陪你走到最后,爸爸妈妈只能陪你走完一程路。”颜婉从小就是人间清醒。
感染上病,该走就走,她现在都开始起草遗嘱了。
“不要。”白晋欢一天以内将失去那么东西,他不理解颜婉控制欲极强的爱。
小区是零比几点才解封的,他站在一个巨大的盆栽后,观察门口流动着的人群,抓住指尖。
等到门口的灯亮起,他就拿着门卡快步冲了出来。
快步在宽阔的四车道上跑,生怕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他才扶着膝盖停下。
慌里慌张地坐上一辆不知去向何处的大巴车,司机还有点懵,高速才刚解封,就有人送人门。
穿着中国统一男士棉袄的大叔停在他面前,拿着本子询问要到别人的地方。
问到他,神色在他的脸上多停顿了两下,问:“你买票了吗?”
这是个小型服务区,雨滴在地面上,白晋欢抱紧书包嘴角下拉,刚欲起身下车。
旁边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拽住他的衣角,让他小幅度地坐回去,“你这人挺不会说话,不买能坐那辆车?”
那男人到底是迟疑了一下,下去和司机确定,再次确认人数,才问他要到哪里。
他的健康码是绿色,到另一个陌生地方需要隔离十几天。
“俺要去浙江温州!”酣睡中的男人抹抹嘴角的口水,突然大声喊。
白晋欢心一惊,点头道:“我是和他一样的。”
回答完毕,填统计表的男人再次瞧了他一眼,叹息道:“好好的年纪不好好学习!”
“啊?”白晋欢木讷地抓头。
想去南方是想去他姥姥家,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他可能真的被颜婉养成没心没肺的,遇到这种事,他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干巴巴的面包片,问:“你怎么哭了,拿张纸巾擦擦吧。”
“嗯?”
滚烫眼泪划过脑门,白晋欢才悻悻地接过那张带着淡香的卫生纸。
那边,猴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狼狈不堪、一瘸一拐的蒋沛,懵的话都卡在嗓子里。
“白晋欢回来了吗?”
猴子听到这个问题,忙不接迭地回答道:“没有啊,你们不是一块出去了吗?”
一声闷雷撕破夜的宁静,玻璃在哐哐作响。水杯毫无征兆地落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不好,这是地震了!”猴子冲到防盗门,就要跑。
他不害怕吃苦,不代表他是个不怕死的人。
“你说,你说他能去哪里?”蒋沛握着手机,质问那头的纪宋。
纪宋被卷在被子里,像条毛毛虫似的。
他还在敷面膜,那些人高马大的保镖把他抗在身上,急吼吼地往楼下跑。
“你妹的,我怎么知道,快跑行不行?”
“我不信。”蒋沛坐在椅子上感受着楼下地动山摧,挂断电话在表白墙上挂起他想说的话。
他不是不受欢迎,是那些给他表白的全被蒋沛拦下了。
幸好,这次地震没造成多大的伤害,不然白晋欢就再也见不到蒋沛了。
“听说了,昨天晚上蒋沛地震发生时给白晋欢表白了?”
“啊,不能吧。这两不是死对头吗?怎么没见白晋欢?”
“听说是蒋沛喜欢的,太过过太变态了,把人吓走了。”
“你们能不能闭嘴!未知全貌不予评论,连小学生都知道!”猴子把书扔了过去。
刮着女生的镜片,把她的眼镜打掉在地上。
班级嬉笑打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就是群起愤怒,猴子最后退学了。
没有白晋欢的学校,他一天也呆不下去。蒋沛上完高三随了爸妈的愿去美国了。
他有时间就会给白晋欢以前的号码打电话,猴子也坐在他旁边一脸期待地等着。
两人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正在通话中、已关机、已停机、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猴子又回到他那四处漏风的小破出租屋里,不过这次他不用交学费了。
他的生活就应该是这个样,人生也是昏暗的。不过有了白晋欢的点缀,才有过那么一段闪亮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