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对不起,我要上课了,有什么事下来再说吧
阮清眼神冷漠,宋安渝倒多了几分无奈。
没有过多的纠缠,她被理性冲昏了头。看着阮清走进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抬头看向窗户,看着自己的那双眼里不再有小时候的温暖,更多的是冷漠和疏远。
宋安渝轻叹,马丁靴在安静的走廊上踏出响声。等到阮清再次看向窗外时,已然不见她的身影。
目光移向黑板,看着呛人的粉笔灰在空气中漫舞,写在黑板上的板书,和老师头顶的智慧之光——阮清转笔的手停了下来。
话说明天就是周六了。一个月少有的那么几次归假,阮清神色黯淡,他并非不想归家,只是在那离学校不过几公里的地方,他总是不愿踏足。
墙面上的钟如年轮一圈一圈,每走一小格便会停顿,如人在十字路口的徘徊踌躇,却又立马作出选择,走向那条不知是对是错的路。阮清在最后的五分钟里死盯着钟面,看着秒针转完五个整圈,耳边渐响起了下课铃。
老师把粉笔往讲台上一扔,整理好书,一步也不回头。
贺子沐清哥!走,去检查自行车棚!
阮清哦……好
阮清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座位,日光晒过,厚实的书散着油墨味。拿上笔和记录本,迎着贺子沐欣喜的眼神,阮清对他会心一笑,走在前,贺子沐小跑着贴近他。
贺子沐清哥,你说,说学生会闲话的人多吗?
阮清啊……其实挺多的吧
贺子沐一副委屈样,但又憋了回去,正欲开口,也随即咽回了嗓子眼。
阮清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贺子沐我们班上有几个人刁难我,说我有架子,大少爷脾气
贺子沐确实是个小少爷。虽然平时娇贵些,但终究不是讨人厌的主,对待工作也上心。不过在十多岁的孩子看来,这样的性格确实招人嫉妒。
阮清你爸是校长,他们还敢说你的啊
贺子沐反正又不是亲爸……我看不惯他得很
贺子沐踢着路上的石子,眼神黯淡无光,可能又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吧。
阮清没有过多打扰。贺子沐家里情况他大致了解,母亲离异带着他改嫁,被贺子沐一直说成“诱拐妇女少男”。
阮清摇摇头,觉得可笑。突然他感觉背后一凉,回头一看,在接近正午的日斜射反光遮蔽的玻璃里,好像有个人在看着自己。
贺子沐怎么了?
阮清没事
阮清假装无事,半信半疑地离开。
陶校长看来这孩子挺机灵啊
楼上,陶校长笑着为宋安渝放上茶,在皮质的沙发上坐下。
宋安渝陶先生过奖
宋安渝客套地点点头,自然的笑容像是纹在了脸上。
陶校长安渝姑娘很久没有单独找我喝茶的雅兴了啊,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安渝眉头一皱,舌头微微抵着门齿,短暂思考,又面带微笑,手指细细摩擦着茶杯。
宋安渝没什么。不知陶先生是否还记得我那被丧夫逼疯的姑?
陶校长放在嘴边的茶放了下来。手略显慌乱在裤上摩擦,眼睛飘向别处。
陶校长记得啊……记得……
宋安渝记得啊,阮向华死得挺冤的,对吧?
陶校长自然……向华是我老友,他的死,我一直会为他不平
宋安瑜放在杯边的手停了下来,这似乎并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宋安渝局子里的人查到了点新东西,所以这件案子可能又会被重提了
陶校长好,好啊,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请安渝姑娘不要碍着面子,尽管提
宋安渝那也请陶先生……注意自己
宋安渝站起身,茶是一口没喝。最后一句话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威胁。声音压低,从嗓子眼里发出的令人感到压迫的恐惧,以及眼神里的冰冷无感。
校长办公室的门轻轻一碰,门锁发出声响,陶校长突然一下瘫软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陶校长宋安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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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沐细心登记下最后一辆违停车,瘫坐在篮球场旁的长椅上。
贺子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自行车啊……每天还要挨个检查,这苦日子啥时候能到头啊!
阮清嗯……你还有三年?
贺子沐不是吧?三年?
贺子沐白眼一翻,趴在椅上。阳光晒过,软趴趴的,树荫正好。
阮清拿出一瓶冰镇苏打,立在贺子沐的后脑勺。
贺子沐啊艹!好凉!
贺子沐捂着后脑勺,抢过苏打,细细看着挂在罐壁上的水珠,稍稍摇晃,水珠结成一股股水流,滴落在石板路上。
阮清哎,这是冰的
贺子沐我知道……清哥,小冰箱是违规电器
阮清……那怎么办呢?
贺子沐这瓶苏打就当封口费啦!
贺子沐的笑容灿烂,阮清看着他,感觉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微笑着对自己认为最亲的人。称不上对曾经那些人的失望,阮清告诉自己,他不能像那些人一样,对那么年幼的孩子造成伤害。
阮清嗯,好
话题不自然的结束。篮球砸在地上的声响,以及迷弟迷妹们的欢呼,混合着贺子沐开苏打的声音,很嘈杂,却似乎已是青春。
陈煜桐卧槽!炎哥牛逼!
陈煜桐的声音极大,周围人都不自觉看过去。
董炎撩起衬衫,擦了擦脸上和头发丝边的汗,对着陈煜桐傻逼一笑。
董炎记得请我喝饮料啊大柱!
陈煜桐顿时脸上无光。董炎往别处一瞟,看到了远处的阮清,顿时耳根一红。阮清冲他微笑点头,更是泛起董炎心中一滩春水。把头撇过,本想专心投篮,结果不曾想那一笑,勾起了董炎满脑子的“阮清”,手一软,决胜的三分没有投进。
陈煜桐啊,炎哥你不行
董炎来来来,你过来我让你看看我行不行,接受我的父爱一击!
董炎往陈煜桐头上轻轻一锤,差点给陈煜桐打来没站稳。
陈煜桐卧槽还是不是兄弟了,下手那么重?
董炎你是我儿。
董炎一面说着,头不自觉转向原来阮清所在的地方,此时已然不见阮清的身影。略感可惜,闷了两口水,搭上擦汗的毛巾,头也不回离开。
陈煜桐怎么了?心烦?
董炎有点
陈煜桐啧啧啧,刚刚哪家姑娘来看你打球?你那么上心?
董炎关你屁事
也套不出什么,陈煜桐就没再说话。不过据他多年经验,这不过是暗恋男女之间的小小情趣,不足为奇。
自顾自的点点头,陈煜桐突然有种儿大不中留的欣慰感。看着旁边这个自己陪了将近五年的傻逼玩意儿,莫名有些不舍。
陈煜桐唉……不要忘了,你还有过一个好兄弟
董炎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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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任小清啊,工作辛苦你了,难得的归假还要让你迟些回家
阮清没事的,不影响
阮清整理好资料,和李主任道了别,脚步沉重路过自行车棚。
他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他不想那么快回家,去面对一个不想面对的人。
忽然的篮球砸在地上,发出皮质碰撞的响声,那是篮球独有的。抬头望去,是董炎在练三分。
眼神坚定,心无旁骛,手里的球很有力量,如吞云巨兽释放,砸在篮网上,拖拽着网面,似乎要将整个篮板一起扯下来。
阮清打的真好
董炎回过神,看到站在场外的阮清,手上的球不知安分,且无处安放。
阮清微微皱眉,但也一直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他疑惑,明明自己已经表现的很友好了,还是那么容易让人害怕吗?
阮清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篮球的?
董炎初……初中,初一开始的
阮清啊……这样啊,我是从五岁开始打的
阮清神色有些悲伤,日落轻舟,残光射进他的瞳孔,具体是什么心情,在深邃的眼眸中也看不清了。
董炎那么小?是去找专业老师学的吗?
阮清不,我爸爸教我的
阮清的父亲,这五个字飘在董炎的心中,他能感觉到,这位父亲绝对不简单。
董炎那,要试试吗?
董炎把球扔给阮清。阮清抱着那颗球细细摩挲,清风吹拂,摇曳的树影映在球上,混合着塑料,汗水,和青草的香味,尚残余温。
抬头,看向那个曾经很高的篮筐,现在却已能不再是庞然大物,篮网移动,那个场景,和小时候很像。
阮向华记住小清,你的注意力只需要在篮球,就够了
阮清爸爸……
阮清熟悉着运球,向上一跃,关节灵活摆动,篮球在空中形成完美的抛物线。在手臂遮挡的地方,篮球落入篮筐。
董炎好厉害!
阮清这是……我爸爸教我的
董炎你爸爸干什么的?那么牛逼?
阮清警察
董炎警察?改天我想去见见叔叔!
阮清啊……他已经死了。
虽然阮清以微笑面对,但董炎恨不得在抽自己两个巴掌。阮清的语气骗不了人,虽然不知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以及烙下了多大的伤痕,但是听得出来,那无比柔软的声线里藏了很多。
董炎对不起
阮清不是你的错,死的很意外,可能是不小心吧
阮清笑着耸肩,似乎没有把这一切放在心上。
阮清已经这个点了,你还不走吗?
看看手表,确实已经很晚了。董炎慌忙收拾东西,阮清微笑着看着他。
董炎那你呢?你不走吗?
阮清一起走吧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董炎慌了神。
阮清不可以吗?没关系的
董炎摇摇头,明明天气已经转凉,他却无比发热——该死,一定是因为太阳。
董炎走吧……
两人沉默着走在街上,眼见黄昏旧日,自行车的轮胎一圈圈转着,链子发出声响。两个人说不上一句话,虽然阮清提不上尴尬,但董炎心里少说有些发毛。
这就是高冷男神的基本素养吗?董炎想着。一路上瞟瞟周围,街道上人少的出奇。路边的灯忽明忽灭,天还没有全暗,云朵如醉酒之势,红了大半边。日落背着红绿灯交替的光,小人在圆圈里慢慢爬,一步一踩。
阮清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董炎不用了,我有车,你呢?
阮清我过不了几步就到了
阮清指着前面的一条巷,巷口有些发灰,但不偏僻,平时也是董炎回家的必经之路。
董炎那么巧?我也走那里
阮清你住长治路?
董炎对啊,地方不大……
阮清我住久安路,也没什么人
长治路和久安路是两条交叉的街路,一条往西,一条往北。董炎平时放假基本不在家,在那之前没有遇到阮清也挺正常的。
董炎没想到我们就只隔了几百米
一路拐进巷子,邻里间的锅灶开始忙碌,玫瑰藤悄悄爬上,不知何处还有阵阵幽香。
阮清今天辛苦你了,我先走了?
董炎嗯,再见
挥手告别,阮清满脸堆笑。一当撇过头,那张埋在阴影里的脸,顿时收回了笑容,露出一副冷漠无法靠近的模样。
手放在门把上,内心祈祷着家里不会有人。
深呼吸,小心翼翼推开门——不知为何,那门莫名沉重。屋内的陈设逐渐清晰,一个女人,神情严肃,形态端庄,穿着大方的法式衣裙,珍珠耳钉衬脸型,略瘦,但看起来很年轻,没有四十多岁女人的模样。
宋夫人回来了?
阮清嗯
宋夫人显得有些生气,没好气地反问阮清:
宋夫人怎么?长大翅膀硬了?见到你妈没大没小的?
阮清嗯,妈
宋夫人有些无奈,拍拍一旁的座位,招呼着阮清坐下。阮清不太情愿,但宋夫人执意要他坐,也只好放下书包,坐的远了些。
宋夫人你表姐这两天来了,你知道的吧?
阮清知……不知道
宋夫人有些疑惑,但没有多说,那一双有些犀利,但又满是怪异的柔情眼神盯着阮清,在阮清看来却莫名厌倦。
阮清知道
宋夫人她这次来你们好好调和一下感情,你们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小时候不玩挺好的吗……
宋夫人絮絮叨叨,阮清道也一字听不进去,对于高三的他来说,爱恨情仇的感情瓜葛太麻烦了。
宋安渝姑,别说了
宋夫人安渝?时差倒回来了?
宋安渝没有理会宋夫人说的话,走到阮清面前,却什么话也不敢说。她不敢靠近,今天遇到他的反应,已经让她感到了疏离。他不是小时候的阮清了。
阮清我有点累,先回房间了
两位女士都没有说话。听着阮清上楼,轻轻关上门,客厅静悄悄,只剩下宋夫人的微微抽噎。
宋安渝算了吧,姑
宋夫人我真的……
宋安渝见着哭泣的宋夫人,也没有半点怜悯,似乎一切都是应得的。
宋安渝我当年就跟你说过,小清和阮向华不一样!你因为恨阮向华而对小清拳脚相加,八年啊……
宋夫人我对不起……
宋安渝我也跟他说不通的,因为你
这不是指责,不是倾诉,而是怪罪。因为心上人的不辞而别,而迁怒于本就无辜的孩子,破碎了自己的家庭,也打破了孩子之间本就美好的友谊,当年走下的每一步棋,如今都会一步步得到应验,没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宋安渝你好好想想吧,姑,当初你怎么对小清的
宋夫人瘫坐在地上,宋安渝也出了门。
Unfinish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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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川儿感觉这一章信息量好大QwQ
老川儿差点给自己写懵圈了,所以就拖更了一周……(其实也算不上拖更吧嘻嘻,这一章四千多字呢)
老川儿下一章?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