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了。
反正也不知道怎么退出意识,沈椿想着,放弃了抵抗,全然由老二的记忆牵着走,非梨同他说了几句,转身朝教学室跑了过去,只留下老二一人站在梨树下,抓着那张黑金色调的海报来来回回看。
沈椿不知道老二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这个比赛的厉害程度,入塔的那年也正好赶上了举办的时候,塔里不少人去申请,但是无不都是灰头土脸的带着失败回来。
究其原因,精神指导师最出色的能力只是在精神力的指导上,不像哨兵那样有超乎常人的体能,虽然向导体能也挺弱,但真比起来,还是超越指导师几条街。何况如果碰上契合度高的哨向,指导师只有探路的份了。
敢于参加这种比赛并且信誓旦旦能取得冠军的,不是天才就是梦想家。
然而没过一会,沈椿便知道了非梨这么信口开河的原因。
果然,狂妄的人都是有资本的。
场景不再是治疗塔的白色花雨下,而是一间工作室里,闪着蓝光的电脑屏幕弹出好几个窗口,也不知道点了哪里,一张显目的资料猛地霸占了整个窗口,大摇大摆地映入眼帘。
是非梨的资料。
大头照片是个稚嫩的男生,也就十四岁左右,留着几寸长的平头,初初张开的脸线条硬朗,极好地驾驭了寸头的造型,一双狐狸眼上挑,薄唇轻勾,展着一个少年青葱灿烂的笑容,定定盯着镜头,即使看不见照相的过程,沈椿只透过那双闪着光眼睛也知道沈非梨是个多么有能力的家伙,满是野心。
那张资料潦草地写了沈非梨的一些资料,沈椿大致看了一眼,知道了他比自己大十七岁……他又想了想,这个时候的沈非梨应该多少岁,应该不出二十六。
“二十二……”老二的自言自语给出了答案,他放在桌边的手指敲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才二十二岁……沈椿微微睁大了眼,满脸不信地盯着那张照片,心里咆哮着,才二十二,这么厉害的人才二十二?
这才是天才吧。
老二切换了界面,那张资料消失在眼前,重新弹出来的是关于沈非梨的体能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勾画出关于每一项的数据,体能不错,在塔里排前三,精神网构建屏障能力前三,五感前五……而精神力的控制,满分,第一。
沈椿仔仔细细地全部看下来,全程无言以对,陷入一种错觉中,这份数据简直不可思议,也不可能存在……至少在沈椿所学的知识储备里,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天赋的指导师。
这么优秀的塔员,至少会在塔里赫赫有名的。
但是没有,沈椿甚至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塔里的名人馆没有沈非梨的肖像,放在任何一个塔哨,出现这样一位天才,一定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
就像碾压年级的学霸,不用自己宣传,校园里每处角落都应该有关于他的八卦。
然而沈非梨在治疗塔里毫无姓名。
沈椿想起两人的年龄差,算了下,沈非梨现在也才三十出头,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可不在治疗塔。
是被四大天塔收归了吗?
沈椿对这些塔哨的关系不太清楚,只知道最厉害的四座大塔是以东西南北命名,由颜色命名的是小塔哨,至于这几个塔哨之间明里暗斗的关系更是不得而知了。
但想着老二这个性格,怎么样也不会轻易放手,看样子要把他培养成治疗塔的高层人物,不然老二不会亲自给工会的人打电话。
“喂,老徐?”一边翻动着资料,调出更多的体能数据,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沈非梨每一次的训练过程,足以看得出他天赋简直无人可达。
“嘿,沈延?好久没见了。”电话那头传来精神饱满的声音,搭配着此起彼伏的键盘声,对方显然对这通电话有些吃惊,“没想到有天你还能给我打电话。”
沈延低声笑了笑,“你别埋汰我了。”
对方哈哈大笑起来,问道:“不开你玩笑了,你这个点打电话需要我帮忙查什么吗?还是要约我出去喝一杯啊。”
沈延哼着鼻音嗯了声,“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他点开了一个测试软件,黑蓝色的界面迅速占满了整个屏幕,关于沈非梨的模拟体能测试弹了出来,各项数据飞快滚动着,一个人体红线感应像正在转着各种角度。
“你说。”对方简明道。
沈延又开始敲着桌子,时长时短,沈椿知道他是在组织着语言,拖了点时间道:“你们负责本部的那个比赛……”
对方低低笑出了声,直接点明了他的目的,“谁啊,让我猜猜……沈大哥那个天才徒弟?”
沈延也跟着笑,“是他。”
屏幕上再次切换数据画面,弹出排名榜,沈非梨的能力塔内第一,塔外数据超越了八分之七十的其他塔哨的哨向。
沈椿再一次被这个数据震惊,暗暗咂舌,原来沈非梨那么狂傲地发誓要把奖杯送给大老师,是真的有这种信心。
而且,沈非梨的精神力控制上力压同行的哨向,除去某些不确定的因素,说不定真的可以杀出重围,一战决赛。
至此,沈椿也才明白沈延这通电话的意味,据说有担保老师的引荐,参赛者可以不用参与第一轮淘汰赛,直接晋级第二轮。
看来沈延还是支持了沈非梨。
“简单,你尽快给我写封推荐信就成。”对方没有丝毫的犹豫,豪爽地答应了下来。
沈延轻声笑,说了句谢谢,答应下次请对方出来喝酒叙个旧才挂了电话,继续看着电脑屏幕,来回翻动着这几张资料。
沈椿陪着他有些打困,许是场景是夜晚,亦或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的眼皮竟跟着墙上越来越晚的时间耷拉着。
他眯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前是一片闪着星星点点的夜景。
这又是哪?
他迷迷糊糊打起精神,往下看了一眼,沈延正靠在阳台的横杆上,脚下是亮着微弱灯光的小家平房。
房间楼层挺高,一眼收纳远处的风景。
沈延指间夹着一支烟,烟雾飘飘渺渺地四处拢过来,呛人的烟草味也真实地蹿入了沈椿的鼻尖里。
这是沈延从未展现在沈椿面前的另一面。
沈椿还没适应新的场景,耳里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老二,你不用这样,”是沈铮的声音,夹着呼啸的风声透出来,不像以往的笑意盎然,反倒冷静,“他胡闹,你也要跟着胡闹吗?”
沈延咬着烟嘴吸了口,鼻尖吹出一层薄雾,“哥,你别太担心,我看小梨的资料,数据很好。”
“胡闹!”沈铮低斥了句,沈椿还未听过他这么严重的语气,也有些懵,“他年轻气盛不懂事,你一个三十多的人了也不懂事,你们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沈延眉头皱了起来,挺不高兴听见他这话,“你可好意思说我,这么宝贝您徒弟你回来教,整天跑外边去有本事别回来!”他深呼口气,“小梨只是想给你拿个奖杯。”
沈铮静了下去,半会才道:“我不需要那……”
“都几年了,”沈延打断他,狠狠抽了口气,用着沈椿熟悉的顶撞语气逼问道:“我知道你对那年的比赛感到不甘心,也知道现在你不适合参加比赛,但是小梨这次是真的想帮你带回那个奖杯,好圆你那个差点断腿的半决赛。”
虽不知道过往的事,但沈椿对沈延这一段夹枪带火药的话感到佩服,敢这么揭大哥伤疤独一人。
那边的沈铮忽的轻哼了声,“我是不甘心,但我也不需要非梨替我拿回来。”
沈延弹掉快要燃到指尖的烟灰,“那你就当给他个机会磨炼。哥,他才二十二,该学的也学了,甚至比其他塔哨的哨向还要优秀,他需要展现他的大舞台。”他舔了舔下唇,语气满是憧憬,“他总是要离开治疗塔进行任务的,这次比赛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磨炼。”
那头又静了下去,久到沈椿以为他挂断了电话,久到沈延也疑惑地看了眼手机界面,那头才幽幽地开了口,像是被打败了,像是挣扎着,“……可是他会彻底离开。”
毫无对头的一句话,沈延怔住了,无声动了动嘴唇,半晌才找回声音道:“他不会的。哥,他是你的小天才,注定是要负担起这座治疗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