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番外（八）

黑水鬼蜮常年无人，阴气森森，寻常鬼怪进得来出不去，正是天然的结界磁场。支撑这鬼蜮的是贺玄多余的精神力，因此当师青玄体内仿佛源源不断的力量溢出时，贺玄为了支撑已近虚脱。

黑水鬼蜮的外部，雷云滚滚，狂风大作，其间却还冒着点金色的光芒。谢怜紧皱眉头，却听见身旁花城凝声道：“哥哥，此事已经无法挽回了。”

“什么？”谢怜转头望他，见他神情凝重，眉目凛冽，“三郎，你这话是何意？”

那上空的黑色漩涡越来越大，伴随着花城的话语，一下下响着惊雷：“哥哥可知道，我曾飞升过？”

谢怜突然福至心灵：“难道当日也如现在一般？”

“九分相似。”花城抬头望着落雷，“当日我在铜炉山拼杀，到后来其实已经失去意识了，只知道我一定要杀出去。后来正像那样不寻常的雷云聚集到铜炉山上方，等我反应过来时，那东西已经追着我劈开了几处山洞了。”

“那是飞升的雷云？”谢怜倒吸一口凉气。这情形与他几次飞升时都不大一样，如若青玄今日造出杀孽，那么他便会入万劫不复，但如若今日青玄成功抵抗住操作他的仇恨，那么他便会直接飞升。

而这一切，都得看贺玄是不是真的要放过他。

黑水鬼蜮内，师青玄已经开始暴走，贺玄被他来回揍成了猪头。他身上溢出的污浊之气刚好是黑水鬼蜮喜欢的东西，将那些全部吞吃，师青玄也渐渐力竭。

可笑的是，他对自己的怨气，竟然只有揍一顿这么多。

“贺玄，我以前是不是经常对你说对不起？”

他问出这句话，让贺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的世界里已经有很长时间除了仇恨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可乍一听师青玄心甘情愿作践自己，他又觉得愤怒。

愤怒什么？明明这才是他想要的。想要仇人真心的悔改，想要仇人复制自己的痛苦，想要仇人心甘情愿地自甘堕落。

但心里还是很不爽快。明明计划都很顺利，明明一切都遂了愿，可心里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够。

“对不起啊，贺玄。”师青玄留下这句话，闭上了眼睛。贺玄转头去看，却见他周身都是光，头顶有东西即将落下，贺玄一招手，将人传到了南山结界处。

一块像抹布一样的东西被攥在了他的手心，那东西挣扎不止，发出尖利的叫喊声。贺玄随手将它扔在海里，消失在了原地。

一直在外边等候的谢怜二人看见天上盘着的雷云倏然消失，原本阴沉的结界也恢复了正常。无人知晓被扔在南山山脚下的师青玄究竟如何了，只是闹了许久，贺玄的体力到了极限，在黑水鬼蜮里睡了很长时间。

花城带谢怜进入了贺玄那迷宫一样的宫殿，却看见地上绑着一只面生的鬼。贺玄坐在旁边闭目，只听见谢怜好奇道：“这是谁？青玄如何了？”

花城道：“这位我不认识，但师青玄应当已经无碍了。”

“三郎，你如何得知青玄无碍？”

“你看那累成狗一般的黑水玄鬼，再看他还有闲情逸致绑个人在这里，便也知道了。”

花城一番揶揄让贺玄抿着嘴睁开了眼睛。贺玄缓缓走近，对绑着的人道：“要抓你还真得费好一番功夫，我的宿仇。”

那人冷笑着，道：“是我看走了眼。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种事，帮自己的仇人飞升成神，哈哈哈哈哈，真是一出好戏！”他话没说完，便被打飞了出去。

贺玄手上捏着三枚铜钉，分别朝对方的眉心，胸口和心脏处打去。花城突然作恍然大悟状：“原来这就是让师青玄惨死的那只白话真仙！”

“呸！”那人突然吐了一口唾沫，道，“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让师青玄惨死？让师青玄惨死的明明是眼前这位！”

当初白话真仙寻到师青玄时，发现他过往不对，便悄悄深入他的识海探查。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他认为师青玄恐惧和仇恨的魂魄吃起来一定很美味，便日夜纠缠着他。结果师青玄因为幻象过真，或者是恐惧过深，先是将自己的膝盖骨敲断了，再是自己了断。

就在他想要吞食美味时，一股强大的封印把他弹出了几千公里外，震得他魂魄破裂，只能借由分身活动修补，而自己便悄无声息地附身在道行较浅的人身上。

那道将它弹出去的封印，就是贺玄在师青玄身上下的禁制。

贺玄早就知道白话真仙在折磨师青玄，也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这一切都是他布的局！”

谢怜看向贺玄，却又听见白话真仙道：“不过老天都在帮我，师青玄竟然化作了鬼！哈哈，像他那样无欲无求的人，却能够死后化作鬼，便说明是我让他有了执念，那么这个魂魄我便不用客气地收下了！”

“但是，没想到啊，”白话真仙瞪着贺玄，“没想到这么一个懦弱的人，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保护。”

“你想挑软柿子捏，可他未必能任你拿捏。”

那铜钉在白话真仙的身上起了作用，只见他捂着心口，忍受着痛苦，道：“要是没有你们这些碍事的人，我早便能吃了他！”

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贺玄完全不想再看见他，抬手间，两束透明的魂魄缓缓上升，谢怜伸手以法力塑形，却是水师无渡和被附身的本人。

谢怜将事情捋清楚后，却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如今白话真仙已除，现在青玄在哪？”

花城看着黑水似笑非笑：“这个哥哥你问黑水比较妥当。”

只见贺玄翻手拿出师青玄的骨灰，不待谢怜发问，便听见一声质问，并着“咚”的一声闷响，师青玄赫然出现在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