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飒炸】（1）

“生活，我死在了你的影子里。”

他叫华炸。

他是个不幸的人。

刚出生，母亲突发大出血，去世了。他的父亲深爱他的母亲，一直没有续弦。

父亲是个医生，当年正值事业上升期。在炸三岁那年，他被放在乡下的外祖家照顾着。

如果可以重来，炸父宁愿辞职，也不会作出这个让他后悔一生的决定。

到底是女儿用命换来的外孙，炸小时候又是个活泼的性子，两个老人家很快就放下了芥蒂。

但其他人却不然。恶意，是无处不在的。

在农村，这样的人总是大把的。自己的生活不顺意，在外面卑躬屈膝，心中郁结，在弱小身上出一口气，从而显示自己是多么的“伟大”，“英武”。迷信，愚昧，紧紧的裹挟着这落后的地方。

炸走在路上，炸在小卖店里买东西……只要炸的外公外婆不在，便总是有些恶俗的大人，对他开着自以为好笑的“玩笑”。

“炸炸呀，你妈妈去哪里了呀？我听说，是你害死她了呢，你怎么这么恶毒啊？”

“炸炸，你知道么？你害死了你妈妈，小心你爸爸也不打算要你了。”

“你是个杀人犯，你长大后会被送进牢里去的。”

“哟，这不是小杀人犯么？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啊？”

“……”

那些极尽过分的话夹杂着当地的方言与脏话向一个还未涉世的孩子砸去，有时还伴随着推搡，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已成为必然。他们从未想过，一个年幼的孩子如何能够承受这些沉重的字眼，如何能够承受这些过分的污蔑。

遇到对此行为个别看不过去想要阻止的人，曾经也是制止过这种行为的。但那些作恶者只是淡淡地朝另一边喊一句“跟小孩子开玩笑呢，我跟他玩呢，这么小可别玩笑都开不起！”，一只手还不忘扣住他的肩，好不让他离开，然后继续回过头来对他开所谓的“玩笑”。到底不是自家的事，劝说几次无果，那些人也就作罢了。

总有那么几个人没有了良知与底线。

炸炸生的白净，不说话的时候软软的，由于年纪还小，身上总带着一股奶香。

一些恶俗的乡野男人，在对他“开玩笑”的时候，总喜欢几个人一起，把他拉倒无人的巷子里，对他动手动脚。有时是使劲掐脸，有时是掐大腿，更过分的，会将他的脏手伸向他的臀部，又揉又捏……并常常伴随着下流的污言秽语……

“炸炸呀，要不要摸摸堂叔的这里啊？可好玩了。”男人指着鼓起的dang部，拽着他的手，往上凑。

孩子看见那个，知道是不好的东西，有些害怕，手也一直往后缩。

“操他娘的！你个短命种！叫你摸你就摸！下贱的玩意儿！”那所谓堂叔看他并没有配合，觉得在那几个围观的人那里丢了面子，便操着口音对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旁边的人也只当是看热闹似的，时不时还起个哄。

铺天盖地的绝望向他压去，周围都是讥笑声，骂声，还有威胁……

他害怕了，抽噎着，却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嘿嘿嘿，你看看这小脸，欠cao！哈哈哈哈哈老子光看看就石更了！诶嘿嘿，你看这哭得，城里来的果然就不一样……”男人一边吐着污言秽语，一边用炸的手给他解决了一次。周围的人也不阻止，有的只是一片哄笑……

这种状况隔三差五便会来一次，围观的和动手的，也就是那几个人。

不是没有有道德感的人撞破，也不是没有人试图制止这些下流行为。但当那几个混子举起了拳头，便一边叹息着“作孽啊”一边离开。

长大后的炸唯一庆幸的，是他还未被真正的碰过。

可那时他才四五岁，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讲的到底是什么，也不明白他们对他做的那种行为算什么，只是单纯的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长大后，理解了那些污言秽语以及的内涵，却也只能深深地厌恶这样的自己。

在那里，孩子们欺负人也是直接的，寻着一个大人不在身边的时候，一群人围上去，你推我搡。光动手是没意思的，口里总是要骂些东西，经过家里的大人在餐桌上的“耳濡目染”，什么“晦气鬼”“丧门星”夹杂着方言的脏话向他砸去。

炸并不是没有反抗过，可那么小小一个人儿怎么能够敌对得过好几个呢？他也不是没有告诉过他的外公外婆。可老人家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是叹息着，“你离他们远一点吧…… ”。

不过是两个懦弱的老人罢了。

渐渐的，他自己也变得麻木了，甚至于那些他人极力给他灌输的思想，他听了；那些他们强加给他的罪名，他认了；那些无故的霸凌，他接受了……

原本活泼开朗的孩子，渐渐地变得不爱说话了。

炸在乡下一直待到六岁，父亲接他到了城里的一所私立学校上学。

城里的孩子刚开始对这个白白净净不爱说话的炸炸充满了好感。孩子们到底都是颜控，炸炸又生的清秀，头一年，他还是十分受欢迎的。

原本被迫封闭自己的小孩儿渐渐又将自己打开了。过了一段还算开心的时光。

上天对他似乎总是恶意的。

他的父亲是医生，整天忙的都不见影，每次他的家长会都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 老师曾向他的父亲提过，是否能让他的母亲来一趟。华父只是沉默，换了个话题扯过去了。

很快，关于“华炸没有母亲”这一言论传遍了全班，甚至有些外班的都知道了这件事。

一轮霸凌开始了。

炸所在的城市是一个南方的城市，最不缺的，就是校门口的巷子。

早恋激吻的小情侣，高年级向低年级勒索的肮脏的手，装残疾人向行人乞讨的乞丐，角落里对流浪猫流浪狗极尽欺虐的身影……这座城里的许多黑暗，都发生在那里。

那些蜿蜒曲折望不到头的巷子，是炸回家的必经之路。几乎每天放学，都有不同的人在那里等他，做同一件事。

辱骂，殴打，勒索，嘲讽……构成了他小学初中的九年生活。

在这九年，他渐渐学会了如何在被殴打勒索的时候保护自己，学会了如何无视那些污言秽语，学会了一个人过自己的生活，学会了如何享受孤独……

他又回到了刚来时的样子，一层厚厚的壳将自己保护在内，除了亲近的人，不再轻易打开。

万幸，在这期间他结交了一个朋友，他叫卷，在炸被欺负的时候也会护着一二。

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初中毕业，炸因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外地的高中，与他同行的，还有他这九年来仅有的朋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