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出水面

“王广明，你看看你这个懒散劲，一个刑警大队长，这都第几次了，嗯？！屡教不改！”

“别以为你是老刘局的义子就跟上老佛爷上骄似的，警局欠你的？！要点脸行吗？！”

王广明摸了摸被飞溅的吐沫星子润湿了的脸颊，以沉默反抗暴力，陈老局长的脾气号称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内部公安系统都传千里的。

但好就好在他骂人就开始飙18里乡沟的家乡话，就导致警局兄弟们也是非常之开心，反正啥也听不懂，不用接受心灵上的摧残。

王广明虽然半个字也没听懂，但一直装模作样的点头称是。模样极其诚恳谦卑，同事们天真的还以为他听懂他说什么了，其实奥斯卡只是欠了王广明一个小金人。

“能干干，不能干，滚蛋！能人多的是，不缺你一个。”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我错了陈局，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您总不能放心我大街上要饭不是？”

王广明从秦箫那里偷渡来一包普洱茶给陈局沏好倒满，陈局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过火了，现在滨海市还真的没有可以代替刑警大队长这个位置的人，要么资历不够，要么能力欠缺，陈局就坡下驴，顺着台阶下去了。

“少给我来这套，”陈局瞟了他一眼，抿了抿他沏的普洱茶，“案情发展的怎么样了？省领导催的急，要是一周之内破不了案，省领导那边你自己跟他交代去。”

“时间有点短啊陈局，”王广明皱了皱眉，“现在案情还得看法医室做的尸检报告，如果案情有所进展，我一定第一时间跟上。”

“时间还嫌短？就这个时间我已经跟省领导费了好半天口舌，你自己心里清楚国际世博展什么时候举行。”

陈局眼睛贼大，还很炯炯有神，当他直勾勾的看着你，无形中就已产生一股威压。

王广明的眉头皱更深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中的七匹狼，烟雾缭绕，朦胧了他的脸庞，“行，陈局，我尽力办，一周之内时间太紧了，要是我手底下的人出了什么问题，这个责任我担。”

陈局瞟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你担，担什么你担，多大能耐，”举起七八十年代的白皮蓝边瓷缸，喝了口茶，又白了他一眼，“我给你兜底，放手去干吧。”

王广明了然一笑，陈局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是为人却是护犊子的市局老大哥，“好嘞，谢局长厚爱，那我去秦科长那边看看结果怎么样了。”

“嗯，去吧。”

滨海市法医室案情讨论会。

秦箫推了把椅子，让王广明坐在旁边，王广明摆了摆手，让前几天被王广明坑惨了的赵副坐下了，赵副由于前几天王广明让他跟各个领导疏通关系，拖延时间，跑来跑去的把脚崴了个骨裂，可怜的赵副现在正举着个拐杖，当起了袋鼠。

“说说看，大家有什么看法？”秦箫向大家提问道。

秦箫身子虚，常年握着个保温杯，里面放着枸杞红枣桂圆啥的乱七八糟的滋补佳品，前几天连续工作可把秦箫折腾的不轻，现在看来，他脸上红扑扑的，白里透红，气色很好，这怕是缓过劲来了，王广明在他身后十分专注的翻看着法医鉴定报告，默不作声，其他三人也都沉默不语。

秦箫略显失望，有点尴尬的看了王广明一眼，王广明十分享受这种自然而然的依赖，“啧”了一声，皱了皱眉，“你们秦科长问你们话呢，不吭声是什么意思，冷月斓你是副科长，起个表率。”

冷月斓是个闷葫芦，性格使然，不乐意出头，非得别人提他，他才发表意见，“科长，我掌握的也不是太多，我目前只知道男性尸体的年龄在55岁到60岁之间，而女子的年龄则在50岁左右。”

“翻了多少专业书？”

"五六本。"

“推断这些用了多长时间？”

“两天。”

秦箫点了点头，“那在你非专业领域，还有其他发现吗？”

“没有了，科长。”

“给大家说说，你是怎么分析的？小韦你也认真听听。”

“哦哦好的。”当然他啥也听不懂，思绪早飘到王者峡谷里掂量着怎么带妹上分了。

冷月斓点了点头，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照本宣科地说道： “这两具尸体已经高度浮肿腐败，看不清楚面部，所以我认为，要分析尸体的年龄只能从骨骼上下手，人骨骼特征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呈现规律性的变化。比如30到40岁时，肋软骨骨化中心增多，胸骨柄与胸骨体出现愈合；40到50岁时，胸骨体与剑突愈合，喉和肋软骨开始固化；到了60岁以上，全身软骨都会发生骨化。我就是通过这个来判断两个受害人的年龄的，但是这种推断的误差是五年，所以我不敢保证我的推断正确。”

“嗯，你说的很对，但是我希望你下次可以主动一点。其他两个人呢？”

梅小晓快速的眨眨眼睛，尴尬的笑了笑，冯韦双手一摊，算是回答。

王广明长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几个人的表现有些失望，但是他看完了技术科出的尸检报告，心里已经有了十之八九，“一个案件拿在手中，咱们要学会如何去开展工作。你们都是结合自身的专业去分析案件，殊不知，破案是一个综合学科的运用，不能把自己紧紧地圈在一个假想的圈子里，秦科长有什么看法没有？”

“这个案件最重要的就是判明两个死者的真实身份，这样咱们才能有好的切入点去调查。小斓用了两天时间才查到两具尸体的大致年龄，而年龄对案件的侦破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无法为案件提供扎实的破案线索。你们要记住一点，就算是再精明的嫌疑人，都不可能把罪案做得天衣无缝。我一直都相信，现场的物证会说话，这就要看我们是不是那个合格的聆听者。”

“现场虽然只有两具尸体，抛尸点我们也无法确定，看似无从下手，但是在我看来这些已经够了。”

王广明有些玩味的挑了挑眉，双手交叉趴在秦箫坐的椅子背上，欣赏着秦箫的胸有成竹和一干人的不可思议。

秦箫被王广明赞赏的目光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一笑道，

“首先，咱们来说下抛尸地点。两具尸体的外衣上全部长满了水藻，通过这些水藻生长的情况，再结合尸体已经出现巨人观，我能得知，尸体在富阳河上最少漂了一星期。咱们都知道，我国地势是西高东低，尸体一定是从西边的上游漂到我们这里来的，而从我们这里到富阳河的源头的河道是一条直线，没有湾子，所以我就能按照水流速度来大致判断嫌疑人抛尸的地点。”

“通过查询我得知，富阳河平均流速是每小时三公里，按照这个数值来计算，那么一周的时间内，这两具尸体在没有任何阻挡的情况下，理论上的最低漂浮距离是504公里。”

“那万一尸体搁浅在某一处地方怎么办？”梅小晓有些疑惑。

秦箫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胸有成竹的望向她，“这要从富阳河这几年的变化说起。前些年因为非法采沙十分严重，导致河床落差很大，越是靠近上游，水流越是湍急，在水流的冲击下，尸体不会有长时间的停留，这是其一。”

“其二，富阳河这几年污染严重，10年以前还有不少人在河里养鱼，但是最近几年由于水质的原因，基本不存在这种情况，所以河水中不会有渔网等拦截物。”

“其三，就是富阳河上游的三个区的地理分布。从我们区到富阳河的源头一共有三个区，由东往西分别是洞天区、华耕区和昌阳区。洞天区和华耕市都是南北长东西窄，也只有富阳河的源头昌阳区是东西宽南北窄的分布。而洞天区和华耕区两个区的河道距离加起来还没有100公里，显然距离太近了，基本可以排除。那么昌阳区可能性就比较大。”

“不过从我们这儿到昌阳区的河道距离也就350公里，跟理论漂浮距离有154公里的误差值，这种差值很有可能是从下游往上游行驶的船只在行驶过程中带动水平面逆流造成的。而且你们也看到，这两具尸体出现在我们市的河段内，如果不是发现得早，及时打捞上来，估计还会往下游继续漂。再结合上游的三个市到我们这儿的距离，只有昌阳区符合抛尸条件，换句话说，这两个死者很有可能是昌阳区的人。”

“那科长，我有一个问题，您是怎么判断这两具尸体之间有联系的？我是说，有没有可能这两具尸体是凑巧漂在了一起？”冷月斓紧紧的皱着眉，沉思道。

秦箫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半声不响，像是被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