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拿着妇人的松鼠毛皮披肩出了院子。他想白莲那孩子失去双亲日子一定过得穷酸撩到。
他强行喂了阿燕一颗药,药效会让她睡过去,等她醒来会忘记最近一天的记忆。这种药算是刺客用的药里最温柔的一种了。
村子的小屋个个窗户闭的密不透风,越往村子深出走,他越有种死气沉沉的错觉。
“老师”不去管村民是否听见了他和阿燕的谈话,当下最要紧的是找到白莲。阿燕说那个孩子可能熬不过去这场风雪,他在的房子沿着北走就能看见,那个孩子就在整个村子最破最烂的房子里。
阿燕说,如果没有被雪盖住的话,很显眼的。
“老师”在雪地的上面疾行如飞鸿不留痕,经过的雪地表面在光线反射下只能看见像蛇爬过般的细微压痕。作为刺客中的老师轻身功法自然是水平极高。穿梭村落房屋而疾走百尺,如举手摘矮桃般轻松。
他看见了那个最破最烂的房子。围住院子的木头被风吹起七倒八歪。
“老师”一脚踢开将要外道是围墙木门,在顶上雪掉下的刹那他已走进院子里。白莲的家受风雪摧残地厉害,风从这个方向来第一个吹的就是这家。木头条的围栏被吹到一处,雪掩盖了一半,露出上半截。
老式木制房有三间房合并成,“老师”看着目前只有右边房还坚挺着,于是他走近房门。
并没有热气熏门板,“老师”敲门的指节感受到寒冷跟碰到坚冰没什么区别。
“老师”推了推门不过并没有门板反馈,门板早就被冻住了连咯吱声的发不出。铁制的开合在冷空气下最容易受冷气影响。“老师”抬头看了看房子上面,他觉得自己硬开门进去整个房子的平衡就会突然崩塌。
好在那位小姐没有来,看到白莲生死未卜还身处如此恶地,她又要掉眼泪了。
刺客“老师”没有带刀。在寒冷环境刺客行动中最忌讳带铁器。“老师”身上带的钢线明显不适合撬门。
“喂!”身后有人在喊。他确实是喊出来的,因为风雪愈来愈大,看不见人的时候人的声音就越大。
叫喊白莲家房门前那个黑影子的正是村子里的村长。大约四十几的年纪,身上穿满了黑黄色的毛皮衣服,“老师”回头看村子发现这家伙在风雪模糊的视线里比自己还不像人。
这个村落在山里,人们难免神经紧张些,如果不能第一时间表明人类身份,村里的妇女都会把木头长枪捅进你的肚子。没办法,熊太多了。
“这户人家还有人吗?”刺客“老师”也在喊。
他妈的居然是个人。村长握枪的手青筋松弛,心说村子里好久都没有外人到访了。
“老师”等了十下心跳,村长还没有说话,于是他又喊了一遍。声音大了一波让周围的住户多少开了门出来看了。
搁着院子的几丈余距离,“老师”看到了许多毛皮衣服的人影出现,他们在村子身边聚在一起,没有一个人敢踏出一步观察的。而且他们手里各有一支木枪。
“老师”看着这些人熊模样的村民,心说:你们这些人穿这种衣服走几步就会出汗,还躲在炉子房里避风雪。如果这间屋子里的小孩冻死半塌不到的木头堆里……所有人都别想活。
“你是干什么的?”其中一位村民代村长问。
果然,有了捧臭脚的,领头人连话都懒得说。
“老师”做刺客十几年,没想到在这时居然回答不上一个能让村民信任他的职业。
“我是越州的走马商人。路上风雪吹散了队伍和马匹,于是来这里的一位朋友家里避一避风。等风小些就走。”刺客老师说。
“老师”刚说完,风就停了。天空飘下的雪花❄️也满满地翻着身缓缓下落。双方的视线瞬间清晰——杀气也瞬间清晰,而“老师”也看清楚了这些毛皮包裹的村民是什么人——他们手里的木头长枪是涂了黄油的金属棍,毛皮衣服衔接处露出熏黑的金属环软甲。这身行头太适合替人送行了。
“老师”身体后退,脚在地面发力,后背撞开白莲家的门,“老师”手腕间的装置瞬间在门框两边布置了一道钢线。天空的大块阴云正好盖住了最后一点阳光,这条嗜血无数的线一旦布置出即便是“老师”也无法再分辨其位置。
进入房里的“老师”第一感受就是比外面还要刺骨的凉,房里只有一张小桌子在墙角,火堆早熄了。空气里有一丝别的味道。不过早就淡了,“老师”还想闻第二次,不过已经没有残留。
这屋里没有埋伏,而“老师”已是无路可退。
这些人居然比我先到一步。
对面的假村民亦是刺客。
他们选择在风雪冰冷的天气用金属棍,明显是针对传统刺客“冬季手不掌铁”的信条。而且长武器还可以针对钢线、飞箭等小杀器。对方准备充足,“老师”断定自己的行踪或许早就被暴露了。
事前,他们有六个人,每个人六条长棍,不论是怎样的方式反击,对方都能对自己形成制约。
……如此,对敌上策就是……逃。
村口草堆的马搭口袋里有一支短弩,十支箭足够杀死他们。……要跑到哪里吗?
可白莲并不在这里……“老师”沉静的心态涟漪涟涟。刺客在身处后手时需保持心如水镜,这样才能挥出华丽致命的刀活命。“老师”此刻缕缕犯禁而仍然能喘气……只能说对方杀招还在隐藏。
“老师”想不通,过去了一刻钟了,那六个人还没有出手。难道就只是亮个相吗?自己清楚看到他们手里的铁棍隐有击发之势。
该死的,白莲究竟在哪儿?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只会在家里吗?
不容得“老师”暗骂的空隙,外面的刺客向这间危房发起冲锋。刺客的冲锋是以血肉直面万物恐惧训练的成果,他们冲锋的声势没有万军奔腾的壮烈亦无震天响的呼喊。只是无声地压抑,一道巨大的无形之墙由他们凛冽的气场凝聚而出。普通人在刺客的刀未抵在咽喉间就已经倒下了。
窄窄的门,阴暗而模糊。
风雪起,他们的铁棍被削成两截,切面就如断掉的玉样光滑。第一个人冲进去连声音都没有,“老师”潜伏在门框上半身和腿压缩成不可思议的程度,他双手抓住地方刺客被削掉的棍子,瞬间后撤。
第一个冲进去的刺客被钢线解决掉(这里不允许详细写。见谅),切口处是很细的一条红线,很难说溅出的血还是不是热的。
那条贴在门框中间的钢线突然崩掉。
“老师”不知为何,特质钢线受力的极限是第一个人体重的几千倍,却崩掉了。“老师”从这间屋子里的后面破墙而出,正好受到潜伏在屋顶伏击的刺客的攻击。
“老师”用双手棍的钳制长刀的方法夹住房顶刺客的长棍,手臂与他的角力不宜多过一刻,刺客老师与房顶刺客交手之过极短暂的瞬间后撤招再退。他站过的雪地上留下两个极深的空洞。
“老师”的脚尖贴在雪地表面快速擦过,村子房屋的景色瞬间离他远去。而越往后退,风雪可见距离越短。刺客技法其中的轻身法本来原用与潜行,到了这一代精通此法亦可以用来赶路或者做别的用处。
风雪里随时都有各种制式的飞镖尖刺向他飞来。一秒内“老师”已经打掉各种飞镖几十个。他不仅要记住它们飞来的方向还要预先判断类型,分配力气去解决。棘手程度不亚于他当年从师父哪里出师的最后一练。
“叮叮叮叮叮……”各种飞镖被击落在地。
“老师”开始猜测那个孩子是不是已经被对方控制了。
他平时也未有过冒犯什么人的情况,对方这样看得起自己派出六位刺客,他自然要回应。
“老师”再次加速身形,逼迫风雪里的对手加速。他希望这些人不要太全能,刺客里罕有速度能比肩“老师”的,更少有速度和飞射功夫能双绝的。
速度快了,身后的雪地也更加空旷了。“老师”一直是以后退的方式来与敌方刺客保持距离,他有速度的自信,可以将无法照顾到的背后托给自然。
飞来的镖已不必“老师”用铁棍击打避过了,这些镖在使用者提速后力道和准心都大打折扣。“老师”用铁棍收了几个镖后反射回原路。
风雪里规律的呼啸声多出脖颈动脉飙血的声音。
师父一直说“老师”的运气一向很好。
在大风雪中用飞镖杀人虽说不算什么高明手法,但如果还要保持像“老师”这样的高速轻身疾走很难。
“本来就是带孩子的活。没想到还要在雪地里活动老骨头。这一行越来越折腾人了。”刺客老师在风里说。
听到风雪里有人回话,“老师”一步停下。站在薄雪冰层上。他与这个人在风雪中拼速度,如果单纯只是解决那两个发飞镖的刺客完全不需要这样。
“老师”觉得风雪对面的人与自己的距离很微妙,在周围没有一颗树和房屋。他们早在一千步踏出的时候远离了村落。
现在的地理环境是一个比较空旷的山地平面,周围是看不见的山脉枯干树林。
像极了水墨画。
“老师”只能看见周围一丈距离,再远就是风就是雪。他自己就是那个水墨画里的墨点。如果一段时间不动,他也会变成画里的白色留白。
“刺客老师也会变老吗?我以为你还是年轻人呢。”那个人说。
对方很会隐藏自己的声音,“老师”在四个方向捕捉到比较可疑的声音来源,其它都是风雪传音,导致“老师”全周围都是这个人的声音。
自己多少年没有遇见这样的人了?同行里同等水准的老几位应该在某家馆子里的女孩怀里宿醉未醒。
“问一声,你属于那州的刺客联盟?”老师说。
“等等。你这个声音没错吗?……你……怎么会是男人?啊——好伤心。”风雪里的声音确实伤心,“老师”甚至能听到那家伙吸鼻涕的声音。
“老师”成名之后其实对这个“老师”外号还是挺满意的。但是他没想到同时最响亮的是“女老师”。各种杜撰流言惹的他比流产的女人还难受。(当然,刺客王冠的年代并没有流产这个词。不过老师当时的感受确实如流产一样。他是一个对名声很在意的人)
“老师”不再与风雪里的人废话,他选择了一个方向,起手招式是标准的练兵招,进退自如,如果失手可以再退到风雪不可见处,如果方位正好,这一招上的力量会很难化解。
此招迅速击出,“老师”往西南方位移动了十丈余距离后停住,只听见说了一句:“老师,好久不见。”
“老师”眼瞳一缩,没想到对方是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