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的马车走的非常慢,那是一匹老马,托着赢弱的身躯,耸拉着头,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着,每挪一步都似要断气了一样,车夫也不敢使劲的挥动鞭子抽它光秃的背脊。
六月的京都,路两旁的玉兰花树开的正是茂盛,晚霞的余光斜斜的从树缝间洒落在高高矮矮的屋顶上,她眼中所见的皆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纱。
曾经繁华的大街上,野狗成群结队的觅着食,成群的乌鸦怪叫着在天空上盘旋着,临街的木头大门没有一扇是完好的,被砸的七零八落的散落在路旁。
这一路静寂的如行走在死荫的路上,沈瑶抱着膀坐在马车上,她早晨只穿了件藏蓝色的袍子,太阳落山,有丝寒意透过薄薄的马车,侵入她的身体,她不由得想起,国公府风光的时候,马车里会有白狐的坐垫,点着熏香,宽敞的有四个丫鬟在车里伺候着她,平稳的可以让她坐着马车坐皇宫的东仪门出来,打着嗑睡回到国公府,轿子直接抬进到二门,她只需换乘小轿,就可以回到闺房。
“小姐,您看,路旁的那个女人像不像雪柔?”坐在她车前面的碧婷,突然挑开车帘,手指着路旁,叫她看。
雪柔?沈瑶愣了愣,探出身子向路旁看去,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蓬头逅面的蹲坐在破败的台阶上,和这身衣服不配的是,她怀里抱着一把剑,抬着头,一张黑漆漆的脸上挂着傻笑,冲着空旷的路招着手,痴痴的笑着“来啊,陪我玩啊,来啊,陪我玩啊。”
沈瑶说道”停车。“
”将车停在离她远些的路旁。“
”小姐,她怀里抱的剑是雪柔的。“碧婷牢牢的盯着那把剑,怕沈瑶不信,又说道”小姐,奴婢和雪柔同屋住过十几日,曾见过这把佩剑,蓝色的剑鞘,银色的剑柄,剑柄上端,镶嵌着一颗东珠,小姐,您看,她剑柄那是不是有个豁口。“
沈瑶狐疑的望了她一眼,这你都知道?”
碧婷不好意思的忸怩了下,说道“小姐,国公府的丫鬟谁不羡慕雪柔,得国公爷的青睐,能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她的那把宝剑是国公爷赏的,当时,让我们几个和她同住的大丫鬟都传看了呢,所以,当然记得真真的。”
是啊,她是我父亲一手调教出来,护卫我安全的丫鬟,跟了我十年,却也背叛了我,沈瑶有些出神的又望了眼雪柔,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诱惑了雪柔,让她背叛了旧主,背叛了从小伺候大的少主呢?
这个问题,可能只有等她死后去黄泉路上问她了,就见从胡同里穿出十几个壮汉,在一个老鸨的带领下,气热凶凶的冲到雪柔的身前,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点着她的额头骂道“你个不要脸的死贱蹄子,又偷着跑了出来,你以为,你装疯卖傻就能不接客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老娘在你身上花了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你说疯就疯了,老娘不是赔死了,你就是接三文钱一个臭拉车的,也得挣给老娘把本挣 回来。”
雪柔似是被她打怕了,抱着头,蜷缩着身子,如受伤的小兽,呜呜呜的哭着,嘴唇一动一动的,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
老鸨听了,仰脸笑着道“你们听见她说什么了么?她说她是国公府大小姐的丫鬟,大小姐会救她,会把咱们都杀了。”
“哈哈哈哈,我告诉你,现在的世道,皇上都弃了京都,早就没了国公府,什么大小姐,落在我手里,也是被人玩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