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季节,风儿褪去了炽热的外衣回归了清凉。夜晚的衡漳郊边的山林,凉风习习而过,拍在少年人的单薄的身躯时化作寒意。
聂诚缩了缩身子,心里已经后悔了,心想自己果然不该这么冲动的。
这一番举动令走在不远处的金凌很不满意地皱起眉头,“亏你还是个修士,一路上哆哆嗦嗦的像什么样子!”
聂诚怼道:“修士就不能冷了?这晚上山里这么冷,我又穿得少,能不冷吗?”
金凌道:“你不会用灵气御寒吗?”
聂诚瘪了瘪嘴,“我哪有那么厚的灵力?”
金凌不屑地切了一声,“真没用!反正这里也没衣服给你加,你就冷着吧。”
可话音刚落,一直跟在聂诚身边的魏心珞就从乾坤袋里翻出一件灰色的男士披风踮起脚尖给聂诚披上,后又贴心地为他系好带子。然后伸手去摸他怀里的乾坤袋,从里面翻出一个红色的棉质暖手宝,从两边留的缝把双手插进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魏心珞往金凌面前一横,道:“我也冷。”
“你……”金凌呆呆地看着聂诚身上的披风,“你怎么会有他穿的衣服?”
魏心珞不以为然,“我的东西都在诚哥哥袋子里,他的东西自然也就在我这了。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好吗!一个未出嫁的女子身怀男子之物,虽然他是你未婚夫,但你们不是还没大婚呢嘛!
不用说,肯定是聂家父子哄骗的!
金凌气得想朝聂诚开腔,聂诚自然也不怕,朝他挑了挑眉,那意思是尽管来。
可头上的树枝这时候却动了,掉下来两片树叶落在他们的嘴上,一叶封口。
“别吵。”
魏夕倏地从树上跳下来,指了指前面不远处走得摇摇晃晃的三个小身影。五六岁的小孩,两女一男,每一个都只穿着入睡时的底衣,迷迷糊糊的正在梦游中。
魏夕小声道:“别吵醒他们。”
然后回头瞪了一眼聂诚,虚握拳头威胁道:“等回去再跟你算账,现在跟紧了。”
聂诚拿开封嘴的叶子挑眉小声嘟囔道:“你这是嫉妒。”
几人保持安静继续跟上,同时还不忘了隐蔽自己的身影。即使没有风,两边的草丛时不时会摇晃,是因为剩下的同伴藏在里面。
蓝景仪一路紧紧跟着那三个梦游中的孩子,时不时扒开草丛探路前方,回想起今日之事还是有点懵。
他们御剑到衡漳之时大抵是正午,他们一行除了一个洛溪御刀歪歪扭扭和一个阿珞不会御剑需要别人带以外并没有什么麻烦的。可一到了这里洛溪就以自己晕飞剑的理由找了家客栈要休息,让人好一阵无语,可让人无语的是阿夕居然还支持了他。子真和思追提出要去当地驻守仙门询问细节的事情又被他俩一番折腾也没去成,就在他们以为这俩是不打算行动的时候,他们却一拍桌子说已经了解清楚了可以走了。天知道,他们那时候就只是酒楼听了一下午的客人的瞎吹啊!很多地方一听就很假,这也能算情报?
后来事实证明还是不行,因为洛溪说的办法居然就只是守株待兔。这能守到个鬼啊!可最后的结果是他又被打脸了,他们在郊外守了几炷香的时间就看到几个小孩迷迷糊糊地往这边过来。
哎~还是不懂,我果然不适合玩阴谋。算了,反正有他们谋划,我还是专心抓邪祟吧!蓝景仪双手按在佩剑上如是想到。
另一边的江圆影抬头看了一眼在她头顶树枝上的蓝庭月,她知道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和阿月姐姐结伴夜猎了。她已经大婚,往后的人生还会有属于她自己的孩子,自己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所以这一次她真的很想来,幸好阿娘懂她。
在各人不同的心思之下,前面的三个孩子停了下来,抬起头迷茫地望向天际。这时在他们面前起了一阵旋风,风眼中心一个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如幽灵般闪现让人看不真切。所有人都憋住了气,这就是那该死的邪祟了!众人亮出武器拿在手里,双眼紧紧盯着那风眼,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
不消一会儿,隐身的风变小了,众人隐约看到是一件大白袍,从远处看还以为是白床单成了精。直到他朝其中一个小孩伸出手,五根纯白的手指从衣袖里露出来才让人相信这里面是有躯体的,但面容还是看不清。
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眼见那孩子冲那邪祟微微一笑伸出手就要跟他走,走在前面的蓝景仪和欧阳子真率先举剑冲了过去,“妖孽,休得再害人!”
这一声大吼吓醒了孩子们,睁开眼看到面前仿佛白床单的东西纷纷吓出了一声尖叫,同时也惊到了对面的邪祟,化作一阵风转身就要逃走,可是蓝思追却拉住了他的去路。
其他人也纷纷出手,刹那间灵光四射。
江圆影跳出草丛甩出紫电鞭,一道紫色雷光闪过,断了邪祟的后路。蓝庭月从天而降,转身在第一时间朝那三个孩子撒了一把药粉,吸到药粉的三个孩子立即就晕倒了过去。
蓝庭月对躲在树后的聂诚道:“藏好他们和你自己。”
“好。”
聂诚应完,忙跑过去把三个孩子抱到树后藏好。
邪祟见势不对想化风逃走,可魏夕黑渊剑出,在他化风前就斩了下来,可惜只斩下一截没什么用的白布料,但这足以让那邪祟质疑人生了。甚至不顾四面环敌的困境呆愣了几息,露出了纯白的脸。
这一下到也总算让站得不远的几人看清楚了他的样子,纯白瓷娃娃的脸上五官像是用笔画出来的,粗短的眉毛,单线的眼眶,中间两个小黑球样的东西应该就是瞳孔了,没有鼻子,两颊却有两抹腮红,红唇甚小,樱桃小嘴一般大,此时还因为错愕的表情微微张开了嘴,露出了里面涂黑的牙齿。
魏夕皱着眉在想,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可想不出来,偏头问蓝泽,“堂兄,你觉得这是个什么?”
蓝泽眯起双眼打量他,道:“这是东瀛的妖物。”
一听自家户籍被报了出来,邪祟心里暗叫不好,抬手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脸转身逃去。可金凌持挥下岁华拦下了他。
金凌问蓝泽道:“阿泽,你看清楚了,真的是东瀛的妖物?东瀛的妖物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蓝泽道:“没有看错。我记得书上记载着的诸多妖邪,其中唯有东瀛的妖物牙齿是黑色的。”
“噢?”
其他人还想再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但白袍邪祟可不想让他们看,抬起袖子挡住脸到处横冲直撞地想要逃出去。
魏心珞一直在摇晃七狱铃却没能召来一只凶尸或是鬼魂,不由愣了一下,这山里竟被清理得如此干净吗?不,似乎是有一股力量在阻止那些东西朝我靠拢。到底是谁?
可就这小小的走神被那个想要逃走的家伙看到,立即使出全力攻向魏心珞,魏心珞来不及躲避,狂风如刀割在她身上,没一会裙子上已经出现了好几道裂缝,皮肉也快被割伤。
“阿珞!”
“阿珞,快出手啊!”
众人也是没想到,这邪祟竟然突然发难魏心珞,更没想到魏心珞竟然没有还手。可他们哪知道魏心珞现在是还不了手啊!鬼道靠的还是外力,可现在凶尸亡灵招不来,豢养的东西倒是有,可是现在她被困在旋风里,身上刀割一样疼,根本动不了手召唤,想念口诀可是刚张口就像吞了一口刀子一样。温叔叔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完了,这次是真的栽了!
“心络!”
眼见魏心珞受苦,聂诚心里着急,竟不顾安危想冲出去,可就在他冲出去的瞬间有一只手勾住他的后领将他给拉了回来。然后聂诚看到一个人影从他面前飞过直往魏心珞而去,长袖一挥将魏心珞护在了怀里,接着长剑出鞘唰唰几声,风停了下来。白袍的邪祟趁机越过魏心珞两人,化作一阵旋风想要逃走,可突然一阵琴音响起,携裹着排山倒海之力将他拍了回去撞在树上。
同时萧声呜呜然传入耳中,令他感到自己被一大堆看不见的锁链捆住手脚难再行动,最终无力地败下阵来,跪倒在地上,再也动不了。
魏心珞抬头去看护住自己的人,那是一个周正清逸的少年郎,穿着紫黑色的袍子胸口还绣了一朵红色的彼岸花。长得比自己要高一点,在他怀里刚好能听到他的心跳,有心跳应是活人,可脸上却无半点血色,白得吓人,不似真人。
魏心珞心想,这人到底是人是鬼?心里这样想着,手也不自觉地伸了出去摸上了他的脸。
“心络!”
刚触碰到他的脸庞,聂诚的声音就在背后响了起来,魏心珞瞬间清醒,立马察觉到不对,像个受到惊吓的孩子缩回了手匆忙后退到聂诚身边与那人拉开了距离。
聂诚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魏心珞身上,然后对着对面那人行了一礼,“多谢公子救了我未婚妻。”
魏心珞也朝着那人虚虚行了一礼,“多谢。”
行完礼后只顾低着头拽紧了身上的披风,心里还是心虚,看起来诚哥哥都好像不高兴了,也怪自己,都差点就轻薄人家了。可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和她二哥一样具有诱惑性的男子。真是的,没事长那么好看干什么,引人犯罪!
那人却一点也不在意,回了一礼道:“殊归君,捻椿卿,不必客气。”
蓝泽眼见邪祟已经被制服,便收起了玉萧。顺带一提,这支玉箫的名字是融雪,因为他的父亲曾夸赞他的萧声有如春风融雪。
剩下的不需要安排,蓝思追拿出一根捆仙绳伙同蓝景仪金凌一起上前将那邪祟给捆上。
欧阳子真回到了蓝庭月身边,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你们没事吧?”
这时候那弹琴的人也现了身,正是众人已经多日不见的蓝黎。
聂诚也在此时惊呼道:“你认识我们?”
众人被吸引了注意力齐齐转过头去看,蓝黎见到对面穿紫黑色袍子的少年微微一笑行礼道:“幽公子,幸会。”
小幽回礼道:“蓝黎公子。”
见完礼后蓝黎才向各位介绍道:“这位是天帝的坐下四弟子玄幽星君的爱徒,名也是玄幽。”
欧阳子真疑惑道:“玄幽的弟子玄幽?”
小幽摇摇头,“我家父姓玄,父母取名为幽,师傅玄幽乃是天帝赐下的封号,不可混为一谈。有师长为了区别会唤我作小幽,部分仙寮抬举也会称我一声幽公子。”
“原来如此。”
众人纷纷行礼道:“幽公子。”
魏心珞举着七狱铃转向蓝黎和魏夕,苦恼地道:“大哥,不知为何方才我的法器竟招不来任何凶尸亡灵,温叔叔也不知所踪。”
“哦?”
魏夕在想温宁去了哪里?蓝黎却看向小幽道:“阿珞别担心,那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因为有幽公子在。”
小幽也在此时向魏心珞行礼致歉道:“抱歉捻椿卿。因我在此地勾魂,那些亡灵都是被我扣下了,至于你们所说的那些凶尸也是如此。中途我察觉到他们有异动才循声便过来。”
说着,在他的身后还真出现了一排亡者的魂魄,被一根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铁链锁在一起,却每一个都很安静,就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