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琬,20岁,T大几万学子中默默无闻的一员,因为年纪排行第三,所以宿舍人称小三。
T大作为一所小有名气的理工科学校,男女比例失调由来已久,可就是在这样的大好环境中整个宿舍四姐妹居然无一例外的全是“女光棍”。
看着那些条件不如自己的小姐妹找过各种“环肥燕瘦”的男朋友,要说完全没有心理失衡绝对是骗人的。
大概就是被这种情绪冲昏了头脑,几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大好青年竟然答应参与赵笑怡发起的“请碟仙”活动。
彼时的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一时兴起的决定会改变了她以后的人生,将她带上了一条注定不平凡的路。
“碟仙,碟仙,请您出来……”
随着声音,石台上的白瓷小碟有了反应,从开始时不易被察觉的微颤变成了滑动,在写满字的纸上慢慢转动着。
“来了!”
不知道是谁的一声轻呼,手下不受控制的移动,碟子在纸张上摩擦时发出的声音,骤然而起、冷得人胆战心惊的风,都让恐惧瞬间在心里疯涨。
赵笑怡勉强定了定神,说道:“碟仙,我这个学期能不能找到男朋友?”
身边的风呜咽声渐大,明明正是秋日的天气却隐隐有着刺骨的寒意,赵笑怡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余光却沿着手电筒的光线看到了一个暗色的影子,整个人吓得向后一躲,手也从碟子上离开。
“赵笑怡,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小三,你、你、你身后……”
“不好玩,竟然这么快就发现我了。”
裹挟着腐败气息的风,如同粗石磨砺过的声音,赵笑怡惊悚的眼神,几乎昏倒的于萌萌和快速闪躲间砸碎了盘子的胡越,叶琬不必回头就已经大概猜出自己身后是怎样的景象。
“既然被发现了,那你们中就要有人留下来做我的晚餐,选哪个呢?”黑色的影子渐渐显现、变实,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充斥了每个人的鼻腔,砂砾般的嗓音再次响起,“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收获,那你就留下吧。”
黑漆漆的手伴着阴冷自身后袭来,快得人来不及反应,就在叶琬以为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二十岁的时候,一阵红光自她的脖颈间亮起,把几乎触碰到她的枯指生生弹开。
鬼怪难以抑制地提高了声调,愈发得让人毛骨悚然:“哈哈,身上有这么厉害的护身符,看来我没有看走眼,纯灵之血送到嘴边,你们还真是太客气了。”
跑!
叶琬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既然它的目标是自己,那么自己离开是不是就能救下其他人?
下定了决心,在所谓的“碟仙”第二次袭来之前,她猛然爬起来朝着更加幽深的山顶跑去,那道阴冷的气息果然跟在了后面。听着风中传来哭喊着叫她名字的声音,默默松了口气。
手中紧紧握着从小戴在身上的护身符,毕竟这是目前看来自己手里唯一可以救命的稻草,拼了命地迈着两条小短腿达到了体育课上从来没有过的速度。
而身后的黑影却始终不紧不慢地和她保持着固定的距离,看着她明知无望还要不断挣扎,享受着猫抓老鼠的快乐。
“别逃了,你逃不掉的。”
“我,我身上有护身符,你也、也伤害不了、不了我。”
“哈哈,那个护身符确实不错,但你真的以为我就没办法了?”
“你少说、大话……”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黑影从她头上掠过,落在了面前。
腐烂了一半的脸,腐肉挂在白骨上伴着它的每个动作摇摇欲坠,红黑相间的血肉散发着血腥的臭味让她止不住的一阵干呕。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在说大话!”
野兽般的嘶吼声传来,手中的护身符再次亮起,然后就被一丝丝黑气缠绕,慢慢变成了暗红色,直到完全熄灭。
“怎么样?相信了吗?别再挣扎了,我保证你不会痛苦的。”
手中的红光消失的瞬间,一种灭顶的恐惧从叶琬的心里升起,脚下的步子突然变得沉重,看着从对面袭来的枯指只能勉强撑着向后退去,没防备地一脚踏空,整个人朝着山下滚去。
失重和疼痛一起袭来,叶琬却生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比起被一个不知哪来的死鬼当做夜宵,还不如直接摔死的好。
须臾之后,原本在耳边呼啸的风和时不时摩擦抽打到身上的树叶都消失不见,身边的一切安静得如同凝固。
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皎洁的月光为眼前可见的一片静好镀上了恬淡的银白,身下浓密如毯子般的小草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
天真烂漫,一派静好。
不,不对!
刚要松口气的我又一次被脑海中突然闪过的念头吓得面无血色。今天是农历初一,没有月亮的日子!
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玉盘般温润的月亮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明明没有一丝流动的空气偏偏能带动周围的小花轻轻摇摆,整个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安静,像是一把高悬在头顶上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谁?”
低沉醇厚的声音中肃杀的寒意如同深秋的狂风,划破了虚幻的美好,让恐惧在心中像是雨后的野草般疯涨。
叶琬战战兢兢地朝四周看去:“我,我……叫叶琬,你、你是谁?”
“叶琬?”
“嗯。”
循着声音抬起了头,入目的竟然是一袭长衫,清冷矜贵的白衫上绣着同样雪白的云纹,腰间青白色的丝绦缠绕垂下,将面前的人点缀成了不染凡尘的谪仙。
再向上看去,一头柔顺的黑发巧妙地束在头顶,精致得如同雕琢的脸上剑眉入鬓,星眸寒凉。
“叶琬……”
男人喃喃地重复着,慢慢地蹲下,一双浅咖色的眸子直直扫过叶琬脸上每一寸肌肤,每多看一眼,清冷就褪去一分,直到好看的凤目中波澜翻滚。
“别怕。”
女孩抱着双膝流泪的模样落在他的眼底,像是一根细小的针扎在了他的心上,让他下意识地将手抚上了她小巧的头。
一阵温热从头顶传来,在这个惊险的夜晚瞬间就温暖了女孩全身。
暖的,他是暖的,暖的……他是有生命的,他是……活的……
干燥温暖的手像是黑暗中伸到叶琬面前的一根蛛丝,就算是陷阱她也想抓在手里。不管不顾地一头扑进男人的怀里,压抑着的泪水也变成了失控的哭声:“吓、吓死我了……”
男人手足无措地抱着女孩,本想轻拍安慰,又觉得不妥地虚张着双手,僵着身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这里?这里是哪里?”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答,身侧的景物就像是画布被利爪撕开一样,裹挟着腐臭的阴风顺着被撕开的缺口鱼贯进入。
“难怪找不到,原来是躲起来了!”
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不动神色地收紧了怀抱:“滚出去,她不是你能肖想的。”
“嘻嘻嘻,不过是个灵体……”
“你想试试?”
鬼物沉默了一瞬,一对眼珠在几乎腐烂得不存在的眼眶中骨碌碌地转动着,重又把视线落在了叶琬身上。
“胆子真是大啊,小心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你的话太多了。”
男人语调一冷,单手一挥,一道金光朝着鬼物袭去。
赶忙一闪,堪堪躲开了男人的袭击,鬼物眼中的嬉笑散去,使得它看上去愈发的狰狞,喉间发出的声音也变得如同野兽的嘶吼。
“她的血是我的!”
男人轻轻地把叶琬褪出怀抱,修长的大手拍了拍她的头顶,不辨喜怒地说道:“别怕,等我,马上就好。”
似乎是为了完全隔绝开女孩和鬼物,雪一般的长衫笔直地立在她身前,连天上的那轮皎洁得诡异的月亮都分不走他半点耀眼。
他不是人,至少不是一般人,叶琬一直都知道。
虚假的景色,莫名的出现,一身奇装,信手挥出金光,任谁都会觉得这个“男人”比鬼物更加危险。
但,莫名地,叶琬就是对他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感,是因为他现在护崽子一样的姿态?还是他望向自己时眼中掩饰不住的心疼?
“你也是为了纯灵之血吧,其实我们可以分享……”
“她不是你能肖想的。”
“想吃独食?一个被镇在这里的傻子耍什么威风!你的灵识要是受了伤就回不了本体了吧?”
鬼物阴森地笑着,干枯得只剩下骨骼的手臂突然攻了过来。
欺霜傲雪的纯白上刹那间显现出一片金色的光晕,毫不费力地连同身后的我一起罩在了里面,又轻松地化解了鬼物的攻击。
力量上的悬殊会让人瞬间产生绝望,何况是向来讲究强者为尊的鬼怪界。
看到自己几乎倾尽全力的一击竟然被人轻易化解,鬼物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足以让它灰飞烟灭的错误。
它不应该贸然地和一个不能判断实力的灵识动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打定了主意,鬼物开始默默地后退,盘算着怎么才能脱离攻击范围:“别生气,我现在就走,这小妞就给你了。”
“毁了我的结界就这样一走了之?”
“那、那你想怎么样?”
“留在这。”
“你……”
余下的话叶琬并没有听到,原本盘踞在身后柔和的金光突然化作了一个个光点朝着前面飞去,汇聚成了一片耀眼的光芒……
今夜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多到足以颠覆我之前二十年的认知,恍惚间一只大手重新落在了头顶,温热的触感让她不由得抬起了头,然后就直直撞进了一双狭长的凤目。
“没事了。”
清冷的声线掺上灼灼情意有着说不出来的动听,闯进人的耳朵就能乱了人心,星月般难以企及的人微微勾唇,只需一眼就似山花烂漫。
许是被女孩一脸痴迷的样子取悦,“男子”覆在她头顶的手像是逗弄小猫般的轻拍了两下,一双潋滟的凤目隐隐笑意缱绻。
“看够了吗?”
瞬间回魂,不由地暗暗骂了自己几声花痴,明明小命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竟然还有心情欣赏美男。
呃~美男,姑且先这么叫吧。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白染,这里是结界内,用来困住我的。”
“困住……你?为什么?”
白染俊美的脸上不自然的神情一闪而过,又在须臾间掩下:“我拒绝不了想要困住我的人。”
“你就是传说中的魔王?”
男人的一双凤目迎着本不该出现的月亮,闪动着银河般细碎的光芒:“魔王?你们是这样叫我的?”
“那、那你是、是鬼吗?”
有些话不说难受,说出口就后悔,尤其是当说话人有着不明原因的温柔时,人们总是会产生对方很重视自己的错觉,然后就会自以为是的开始作天作地。就像现在的叶琬,竟然会随口就问出这种可能会让自己瞬间狗带的问题。
“你感觉不到我的温度?”还好白染在微微一怔后,依然平静地答道。
“嗯,所以说,你不是鬼?”
唇边的弧线微微绷紧,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渐渐被凌厉代替,浅咖色的瞳孔一点点变成了金黄色,又在感觉到女孩的颤抖后迅速恢复了原样。
“别怕,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妖。”
“妖?”
“狐妖。”
叶琬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直直地盯着他:“狐妖?狐狸精不都是女孩子吗?”
白染努力控制住要崩坏的表情,面前的女孩身上带着强悍的禁制、纯灵之血、又是叶姓,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出自世代除妖的叶家。
可叶家怎么会养出这种对玄门一无所知的孩子?
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说道:“人也会有男有女,狐妖怎么会只有女孩子。”
“嗯,你说的对。谢谢你刚才救了我,我的朋友还在等我回去,你能、能把我送出去吗?”
“我能感觉到她们的位置,可惜我出不了结界。”
“那你怎么样才能出去?”
“结界中心有镇压用的铁链,揭开上面贴着的血符就可以。”
“这个简单,我可以帮你。”
女孩过于信任的态度让白染有了刹那间的错愕,凤目微微睁大了一些:“你不怕我是在骗你?”
“你刚才救了我,作为报答我愿意帮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我不问你为什么被镇压在这里,但你必须答应我,放了你以后不能害人!”
一双桃花眼波光闪动,娇俏的小脸扬起,粉唇微微嘟着,叶琬全然不知道这个自以为很凶的表情落入白染眼中会让他瞬间就软了心神。
“我答应你。”白染点了点头,边说边从地上半抱起了女孩,随后在指尖凝出了一颗散发着淡金色的血,“这是我的心头血,放在你这里算是对你的保证。”
“心头血?”
“嗯。”
淡淡地应了一声,白染把指尖抵上了叶琬的额头,那颗金色的液体像是有生命一样马上就钻进了她的皮肤,在她微愣的瞬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日若是我有违誓言,你就在心里默念报应,我体内的血就会反噬。”
叶琬抬头直视着白染狭长的凤目,浅咖色的眸子有着动人心魄的光华,笔直的鼻梁下微勾起的唇角,自己只是堪堪到他肩头的精瘦身材,心底竟隐隐生出了几分熟悉感。
“你就不怕我会害你?”
男人勾唇浅笑,缓缓说道:“若是你,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