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十点。
三名黎氏御用律师赶到别墅,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了老爷子的书面遗嘱跟视频。
黎氏子孙重多,众人都坐得笔挺,安静的听着。
黎韵端起一盘车厘子,靠在沙发椅背,纤细手指捏着一颗送入口中。
律师宣读完遗嘱,便自行离去。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照着清冷的光,光线撒遍室内。众人静寂着,除了呼吸声,针落地音可闻。
过了半晌。
黎天雄出声道:“那公司这边?”他停下,扫了一眼黎迟珠跟黎天国,又将视线落在黎韵身上。
在刚刚宣读遗嘱时,他便知道黎韵持股最多,又是之前黎荣国定下的继承人,虽说眼下她嫁人了,但他还是不免担心。
黎韵闻声,抬起眼眸,淡淡的睨他一眼,轻启红唇:“明天八点在公司召开董事会,由所有董事投票决定,再由股东会决议核审。”
黎天雄被她眼神压着,背后莫名有点颤,一听是由股东投票,他悬着的心松了不少。
可他不知的是,早上半个小时前,黎韵已经给大部分股东发了一则信息,而这一则信息就注定了黎天雄不会得到那些股东的支持。
黎韵的爸爸黎荣国,作为黎奶奶嫡出的长子,在黎奶奶娘家的支持下,黎荣国18岁就被定为继承人,20岁入公司,24岁正式掌权。黎荣国在位期间,手段雷厉风行,无人不忌惮。天不遂人愿,黎荣国在65岁那年病逝了。
黎荣国去世前,给他的小女儿,也就是黎韵铺好了路,黎韵作为下一个继承人。
竖日清晨,黎氏总部顶楼。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皆是西装革履的各界精英人士,也就是黎氏的股东们。
黎韵坐在主位上,淡淡的扫一眼交头接耳的众人,几秒,将视线回到面前的文件上。
黎韵指尖扣在桌面上,时不时轻敲着。
红唇轻启:“请诸位的来意刚刚也说了,现在就举手表决吧!”
黎韵嗓音调温柔,眉眼弯弯,笑着看众人,看起来不谐世事又单纯。
大部分股东在心里叫苦不堪,若不是昨晚收到那条信息,他们是真会相信她人畜无害。可眼下只觉得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一轮表决下来了,支持黎迟珠担任董事长一职的,远远超过了黎天雄,毫无疑问,黎迟珠胜出。
黎天雄看着票数,脸色铁青。一掌按在瓷白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黎韵侧眸,轻扫他一眼,带着冷意,唇角一扯:“怎么?大伯这也是病了?”
黎韵清冷的声线传入他耳中,加上她如毒蛇一般的眼眸盯着他打量,黎天雄浑身竟出了一股冷汗,他这个侄女看似温柔端庄,实际上手段比任何人都狠毒。
黎天雄也不敢轻易得罪她,因为她的老妈余氏是西城人,身份背景不容小觑。而她娘家人那边是出了名的护短,最是团结。
黎天雄只好将这股怒火往下咽,不料黎韵下一句话,直接把他气出个好歹来。
“黎迟珠担任董事长一职,黎天国担任执行总裁,黎天雄担任总监。”说罢,黎韵淡淡扫一眼,又继续“诸位有什么异议吗?”
大家伙皆是摇摇头,表示同意。
黎韵说了一声散会。也不去看黎天雄的反应,便起身,离开。
黎韵走出公司大门,抬眸望着天空。今日天还是灰蒙蒙的,太阳被黑云遮了起来,不透一丝光。
黎韵眨着浓密的眼睫,对着身侧的助理,自嘲道:“很多人都说我只是占了一个很好的出生,有时候我也这么认为。”
“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生。”若冰嗓音沉静,“这个世界有白天就有黑夜,哪怕您在黑夜中,也会闪闪发光发亮。”
若冰跟在黎韵身边已经六年了,在她17岁时。
若冰亲自见证着,年仅18岁的黎韵为她爸爸出谋划策,成功的拿下了一单上百亿的外资项目,后面医疗器材的投资也是她劝黎总投下,果不然不到一年时间,就连续赚翻百倍不止。还有很多很多……只是黎家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外界的人不明罢了。
黎韵投资的目光长远,谈判手段也颇多,只不过她腻了,倦了,不喜欢打交道应酬,不愿直接掌权,否则她不单单只挂名继承人的身份。
黎韵听她这么一说,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在四月份的尾声,黎老爷子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去了。
竖日,黎氏集团大换血,长女黎迟珠掌权,其侄女黎韵成为继承人,登上各大新闻热搜头条。
是夜。
黎氏老宅上下皆是丧仪的装点,佣人行色匆匆地忙碌着。来给老爷子吊唁的人很多,但场面保持着一度的静寂,黎氏的子孙后代都在应酬着来宾,全场一片洁白。
黎氏的丧仪与其有些不同,都惯用白色来装饰。来宾也是身穿白色服饰前来祭拜。
客厅里三五俩人群在小声交谈着,灵堂前黎老爷子牌位处,布满了白色的菊花。
黎韵穿着一身纯白丧服裙,坐在不远处灰色丝绒沙发上,白皙手指端起方桌上瓷白的清茶,抿了半杯,又将杯子扣在桌面上。
黎安国迈步过来便见她一脸倦怠,未施粉黛的脸衬得有些白,只有薄唇还有些淡粉色。
黎安国坐在她身侧,侧头看她,温声说道:“刚刚温辰给我打电话,说是打给你不接。”
“哦,知道了。”黎韵掀起眼眸,语气淡淡。
黎安国还想说点什么,刚想起唇,便听见门口有一阵动静,回身望去,是温辰来了。
温辰一身白色西服套装,迈着长腿从门口进来,来吊唁的众人一眼便认出他,黎氏的女婿,又是温氏的执行总裁,瑜城圈内人皆知。
温辰迈步到灵堂前,从侍者手中接过三根香,握在身前,深鞠躬三下,拜了拜,随后将香插入香炉,才转身走向沙发那处。
温辰站立在黎韵身侧,冲黎安国颔首,打招呼:“三叔。”
黎安国抬眸看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两人中间隔着个黎韵,相互寒暄客套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黎韵垂眸翻看手机信息,不曾说话。
不一会儿,有人来叫黎安国过去一趟。黎安国起身,沙发上只剩下温辰和黎韵。
从刚刚温辰来到现在,黎韵都未曾看他一眼。温辰只当她是应酬众人,疲倦了,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墨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道不明的神色,侧身低头,启声道:“你还好吗?”
温辰伸出手揽在黎韵肩膀上。
黎韵抬起眼,腻了一眼落在肩膀上的手,修长冷白,骨指分明,无名指处,带着一枚男士素戒。
那是他们的婚戒。
温辰一向是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圈内人皆赞叹两人看似幸福美满的婚姻。
还没等黎韵出声,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
“她怎么会好呢?”黎天雄一屁股坐在沙发对面,手里还端着一杯酒。他扫了一眼黎韵,唇角一勾,“温总不是前脚刚在医院陪完情人,这回儿又赶来这,也是够辛苦的。”
说罢,抬起酒杯,一口闷完,又将杯子重扣在桌上,玻璃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黎天雄对于公司的事耿耿于怀,逮住机会就往黎韵痛处戳。
温辰微变脸色片刻,又立即恢复神色如常,按在黎韵肩膀上的手压了下,收紧些。
黎韵抬起眼眸,看着对面坐着看戏的黎天雄,眉眼弯弯,唇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大伯,你也去医院了?”黎韵声音很温柔,很轻,“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重病了?”
黎韵话音一落,黎天雄顿时虎躯一震,失手打翻了那酒杯,睁着圆眼瞪她,好半晌才回神,声音带颤道:“我不过是小感冒,不碍事不碍事。”
黎天雄听出了黎韵嘴里的暗示,如果不能老实待着,她会让他彻底“重病”。对于这个看似温婉贤淑的侄女,黎天雄知道她私底下背后的手段极狠,别说他这个不是嫡亲的大伯,即便是,惹怒她也没好果子吃。
黎天雄不敢再久留,声称自己喝多了,要回去休息,便起身,匆匆离开。
暖黄的光线铺满宽敞的室内,房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阳台窗帘的声音。
黎韵站在落地窗前,神色隐晦,狭长的眼眸微眯,卷翘的眼睫半垂,对身后的人出声道:“温辰,我们离婚吧!”
黎韵语调淡淡,就如同问明天吃什么一般。
温辰被她脱口而出的话怔了下,回过神,桃花眼眸透过玻璃窗倒映的身影,紧紧盯着她,冷哼一声。
“你别听风就是雨。”停顿片刻,语气坚定道:“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黎韵回过身,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眸凝视他,道:“是吗?”
黎韵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睫轻眨,“那你是打算把李倩养在外面,当个见不得光的情人吗?”
黎韵睨他一眼,走到墨绿色丝绒沙发坐下,坐姿慵懒地靠着,双腿交叠,伸出手理了理自己的裙摆。
温辰跟着过去,坐在她对面。
“你误会了,我仅仅是帮她找了位好点的医生给她父亲看病,没别的。”温辰耐心解释着。
黎韵看着他,冷笑一声,呵。
“仅仅是医生啊?医院如流水的治疗费,还有他们现在的住所,靠近市中心地段的公寓,你管这仅仅?”
“温辰,我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