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能如此一直走下去,也已很好。但始料不及的是,江与川开口了,他说的是:“清歌,嫁给我吧。”这一句话,原本足以抹去彼此之间所有不明不白的过去,甚至可以抹去她不肯原谅生活的所有理由,包括霾聚,她心中多年几乎要毁掉她的来路不明的身世。 可就在此时此刻,怕破坏今日晚餐气氛而被楚清歌调制静音的手机,亮了。江与川坐在餐桌另一边,自然是看不见的,但楚清歌却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可怕的是,内容让她颇感意外:清歌,我已回国。晚晴。
“誓言用来拴骚动的心,终就拴住了虚空。山林不像四季起誓 荣枯随缘;海洋不需对沙岸承诺,遇合尽兴。偏爱盟誓的恋人,有了第一回,又要第二回。所有的誓言都在口述传说中的乐园,世间本是忽然聚合之一瞬,聚是一个字,遇合了当下便是聚,义;散亦一字,分别了当下便是散,义;我不吃誓言鸦片,故不问聚后何时散,该散放心一散。连语言都应该舍弃,你我之间,只有干干净净的缄默,与存在。”
写的真好,这段话大约可以作为楚清歌此身此心最好的注解。可她又是私心好重的女子,即便百转千回,遇见了江与川,相识相交至今,她从不言明什么?可他又要期待旁人能够给出允诺。好,哪怕这样不公,江宇川仍然讲出了那句话,也是最最重要的一句话,他让她嫁给他。
她以为岁月日渐宽容,待她有怜悯之心,于是给了她一个江与川。可就在她以为一切终于好起来的时候,沈晚晴回来了。她该何去何从?说到底,她仍是个自私的女子,哪怕她愿缓缓靠近生活,愿意信任什么,愿意心动。
“对不起。”
这便是她给出的回应。可是除此之外,他哪里还有勇气说什么,沈晚晴回来了。在沈晚晴面前,她只觉得自己如同窃贼一般,无耻下流。她只想不顾一切,逃离所有,假装从未发生任何事情,亦从未有过任何变化,甚至不曾与江与川相识。可午夜梦回,江与川醉酒来电, 她还是去了。
怀里的江与川,今年已41岁,却是婴孩一般,呜呜咽咽令人心碎。天亮的时候,展美如来书点开门,楚清歌竟未察觉。直到展美如小心翼翼递来两杯热水的时候,楚清歌方才意识到,自己与江与川支离破碎的残损模样,早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她扶起江与川喝水,又与展美如一起把沉重的江与川扶进了车里。送江与川回家的路上,沈晚晴打来电话,楚清歌不知所措,把手机调至静音,放在一旁。醉酒之人总要重些,可她却不知他是这样沉。从车门到电梯口,到书房 到床边 短短一路,她竟仿佛走了一生。
替他拖鞋,替他解衣,又将绒被盖上。立在窗边,楚清歌凝望江与川的脸 往是历历在目,每一刻皆如利刃一般,从心上划过,如此反复,终于,她落了泪,可是无法,她真的无法再继续和他走在一起了,如若不她实在不知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