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迟蕴年的别墅的。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着人潮涌动,红灯变绿灯,车流变成人流,霓虹灯倒影下来,照在人身上像水一样流动,五彩斑斓。我站在红绿交通灯下,眯眼。
我看见对面的街上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儿向我走来,太小了,在人流中穿行,以至于我以为他可能随时随地就被某一双脚踩在脚底下,也许它只有一只小鸡那么大,摇摇晃晃的,很不稳,四周的人都没有发现他,各种花花绿绿的皮鞋,西裤和裙子在他旁边掠过,他隐没一会,又带着笑容出现,渐渐的他伸开他那还没有长全的手,那手的手肘还和胸膛被皮肉连着,那样颤巍巍的展开双手,看起来又像一只肉色的小蝙蝠。我看见他微笑,我听见他细微的喉咙处发出咳咳的类似呼喊的叫声。
我的眼前一片濡湿,白雾和灯光交汇一晃而过。
冷风一吹,把那个小孩子吹了,我摸摸冰凉的双颊,我知道我哭了。
然后,我以一种悲愤的步伐走进了迟蕴年的别墅,我用钥匙粗鲁的开门。
我一步奔到卧室,把她的照片狠狠的摘下来,用力的摔下去。
玻璃被打碎,正好在迟蕴年脸上的地方开出裂纹,像一朵诡异的花。
我对着照片上的她大吼道
严浩翔迟蕴年,你又骗人,你说过,你不在人世,不享寿龄
严浩翔而我最终会像正常人一样,可是你看你又干了什么?
严浩翔你为什么连你死了之后,都不放过我。
照片上的她黑白分明,可是还是一样的笑,她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在遗照上还能笑的没心没肺的人。
吼完这句我也不再用力气,我倒在床上,筋疲力尽,我的面前又出现那个孩子的幻影,他对着我笑,吐出类似声音的字母。我把头埋在被子里想,不该的,不该的,这是不应该的。
下半夜,我还是醒了,迟蕴年的照片还是躺在那里,零碎的玻璃散落了一地。
我俯身去拾起它们,因为摔得用力,玻璃破碎的地方给迟蕴年的脸留下了痕迹,有点丑陋。
我想把它们一起丢掉,也许我能换一张照片代替,只是我的手才到垃圾桶上方,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没有一张迟蕴年的照片,一张也没有,没有钱包照,也没有珍藏过她任何照片。
我的手开始颤抖,我看着我手中那张被毁容了的照片。我对着她说
严浩翔活该,谁叫你那样的
我把照片整理好放在床头,也许下一次我应该去一次照相馆把褶皱弄平。
我也在床上躺好,没有了睡眠,我决定和迟蕴年谈心。
严浩翔你会不会这样对我?
我侧过身子,偏头看着她,问
严浩翔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这样对我
如果要是是迟蕴年,如果她有了我的孩子,如果,她发现我有些神经异常,在我们结婚的期间,过度的思念佳景或者甚至会去幻想她是活着的,在我身边,那么她会不会打掉孩子,然后,要我去看医生。
我把和迟蕴年所有的点滴拼凑起来,我从她的一举一动中去揣摩她应该以何种反应来回应我,但是我想了大半天也只能想出,如果她怀孕了,她肯定会笑嘻嘻的走到我面前,说
迟蕴年严浩翔,我怀孕了
如果,我有病了,甚至是医生已经确诊,她只会说
迟蕴年严浩翔,我爱你
她的爱从来都是独立,甚至是独立的有些莫名其妙。即使不要回应也能顽强的生存的很好。
我把脸贴在她照片上面说
严浩翔迟蕴年,你会不会这样待我?
我和佳景的离婚很顺其自然。
离婚也出其不意的顺利,佳景和我都是心照不宣的知道,我们的婚姻不可能再继续。
佳景的父母自然是求之不得,在看到我和佳景的离婚证之后如临大赦,终于摆脱了我整个潜在的危险分子。
佳景的母亲牵着佳景的手臂上看下看说:“谢天谢地,你终于摆脱了那样的人,我今天回去一定好好的烧香拜佛,祈求你不要和那个人有再多的瓜葛。
佳景对着我尴尬的笑,为她母亲的失礼,而我不再介怀。只是,我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对我视如蛇蝎,避之不及。
她不过是从佳景那里知道,有些有可能我有些某方面的精神疾病,而这种病影响了佳景的幸福感而已。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因为我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症状。
只是,我的母亲在我面前哭泣,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默默的抹泪,上了年纪的脸,满脸纵横,泪渍很快晕染,她用洗得发白但是已经整洁的袖子擦拭,很快袖子也被染湿。那泪水似源源不断的泉水,滚滚而来。
我蹲下,我说我很好,不要担心。
母亲点头,泪水还是不断的流,没有任何目的般。也许她只是担心为何她的孩子,迄今为止的两次婚姻,都是以失败告终。
我已经住在了迟蕴年的房子,自从那一天之后,我一直住在了那里。我已经把照片送去了照相馆,他们果然技术高超,虽然还是有些痕迹留下,但是总体上的迟蕴年还是笑靥如花的,根本没有破坏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