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老鸨笑意盈盈地迈下了楼,热情招呼着我们说,
老鸨久等了,两位爷。红拂得空了,二位请随我来……
我和南衣对视一眼,跟着老鸨上了楼,经过几个弯弯绕绕,又过了一个复道,才行至红拂姑娘的厢房。
我心里暗道,怪不得一曲难求,敢情这青楼深处是另有玄机啊。
行到门口,老鸨止步未入,揖身对我二人道,
老鸨里间便是红拂姑娘的住所,二位爷直接进去便是,我就不打扰了。
话落,她便起身回去了。
我和顾南衣并未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稍站了片刻。
这时,屋内悠悠传出了阵阵琵琶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红拂姑娘果然弹得一手好琵琶。然而,那传世歌喉还尚未得见。
突然,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女子的声音。
绵软悠长,若有若无,间或带着些许粗粝的碎沙感。听进耳中,竟不知是绵软包裹了粗粝,还是碎沙填满了悠长。宛如一颗正在养成的珍珠,因那外来入侵者,用血肉之躯将自己炼化成璀璨。
红拂公子还要站在门外听多久?
我不禁咳了两声,试图缓解眼下的尴尬局面。
然后,扬起一脸笑意,推门走了进去。我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还不忘拍手叫好。
水云岚早就听人称诵,红拂姑娘“此曲只应天上有”,今日有幸闻得,此言果真不需。实在鄙人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红拂将琵琶轻放在架上,缓缓起身朝我作了个揖,谦虚回道,
红拂公子谬赞了。
红拂二位请坐。
我与南衣相携坐下,继而又转问红拂,
水云岚不知红拂姑娘刚刚所弹之曲,是为何名?
红拂轻笑一下,回我,
红拂《无衣》
水云岚无衣……
我轻声重复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是以刚刚那嘈嘈切切,实为战场之景。
无衣,无人与之同袍,无人敢与之同袍 。朝廷权贵聚议,要灭了他赤焰军,又怎有人敢有异声。凡有异声者,他们又岂会让其发出只言片语。然而,他们不知,没有谁会是铁板一块。更何况,他们那靠利益结合的脆弱联盟,只要有心人从中作梗,土崩瓦解定将在顷刻之间。
水云岚此曲是姑娘所作?
红拂饱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微微颔首,继续道,
红拂红拂不才,作不出此等曲律。
水云岚哦?那敢问,是何人作得此等佳曲?云某不才,不知是否有幸能见上一见?
红拂纵然依旧面含微笑,我却看出了她眼中的那一丝不屑。
水云岚红拂姑娘何故不言?
红拂公子不是来听曲的?
虽然是疑问语气,我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肯定的意味。这红拂果真不是一介歌妓那么简单。
我嬉笑反她道,
水云岚红拂姑娘何出此言啊?
水云岚我等二人自是仰慕姑娘曲艺,这才慕名而来啊……
红拂可公子进屋半天,一曲未点,倒对这作曲之人好奇心盛,红拂未免有些惭愧。
好一个“有些惭愧”,瞬间将话题拉回了自己身上。我若再去追问,倒显得我另有所图了。不忙,山人自有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