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一个同学说: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一位守护神。
有没有守护神我不知道,不过我是出了名的倒霉。
走在平地必摔跤,头上方有东西必撞头,身边的物品只要有锋利的边角,我肯定被划伤。
无论我是在平整的地面走还是跑,总会被绊一下,轻了破皮,重了摔伤。
每当我路过我家的电视,或者橱柜,肯定会撞到头。家人开玩笑说我头硬,第一时间没关心我,反而关心起被我撞到的东西。
之前在家和邻居弟弟玩,从小路跑过的时候,没注意到栅栏上伸出来的铁丝,等我跑过去时才感觉到疼痛,一照镜子发现右侧脸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因为伤口比较深,现在脸上还有疤。
家里不安全,外面也不安全,学校呢?每学期我肯定被新书或者纸张划伤手。
后来我在行为方面更加小心,但是……
有一年暑假,前一天下午我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在小巷里做游戏,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
第二天父母早早地去地里干活,我独自在家待着,忽然感觉肚皮很痒。
我以为也就是普通的小疙瘩,没太在意。
过了一会儿,那些疙瘩越来越痒,我掀起衣服一看,只见身上起了大片的发红的包。
我用水把毛巾打湿,把身体擦了一遍,虽说能够缓解一点痒感,但那些包并没有退下去。
我只好等母亲回来。
到了中午,父母回来了,我告诉了母亲身体长红包的事,母亲说是过敏,带我去村子里的小诊所打了一个屁股针。
但并没有好转。
最后经过一系列检查,断定是荨麻疹,按土话叫鬼风疙瘩。这种病不能碰凉水,不能被风吹着,更不能用手抓痒。
母亲给我买了药,又四处打听治病的偏方,用针扎第一个出现的疙瘩等一系列的偏方。
那些方法我差不多全试了一遍,不管用。其中让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用针扎疙瘩。
当时我拿着一根缝线的针,低头对自己肚皮上所有的疙瘩扎了一遍,那感觉简直了——你可以想象一下,当你把一个奇痒无比的蚊子包扎破的快感。
那几天晚上睡得一点都不好,全身发痒,很难受,母亲不让我抓。
每当我被痒醒,母亲就用白醋给我擦身体,擦完确实不痒了。
就这样,母亲在我身边悉心照顾了两周,最后我的病康复了,从此再也没出完汗就跑出去吹风。
如果说这是我的一个劫难,我不肯定它,因为它还不够恶劣。
九岁那年,姨父姨母带着弟弟妹妹回姥姥家住了几天,在他们准备坐大客车回家的那天早上,我从姥姥家跑出来,要去送他们。
他们站在路的右侧,我站在左侧,此时在我的左手方有一些摩托车正在高速行驶。
姨母提醒我有车,我看了眼那些摩托车,稍微等了一会儿,可是那些车就像没完没了的一样,一会儿过去一辆。
我实在等不急了,趁着下一辆摩托车还有很远,奋力向他们跑了过去。
下一秒我的记忆暂停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摩托车撞飞几米远,又因为惯性,在地上滑了一段距离。
周围人的表情或许是惊讶,又或许是悲伤。
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想象出来的。
在跑出去的那一瞬间,我失去了被撞以及被撞后的记忆,也许老天也不希望我在受伤时还要忍受非人的折磨。
当我开始有意识时,我只能勉强眯着眼睛看到一丝光亮,不能动,不能说话,就像个木头人。
但是我能感觉到母亲与姨父坐在我的两侧。
“没事,她只是睡着了。”姨父说。
母亲一直哭着。
下一秒,我的意识又变得模糊。
这次睁开眼,是在医院的一个屋子里。
一个男医生用夹子夹起一块酒精棉往我的脚上擦,我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整个楼层都回荡着我的惨叫。
消完毒,我被送去了另一个房间,又一个医生用手按压我的胸部以及腹部问我疼不疼,我摇摇头,说不疼。
接着我被送去拍了片子,在左腿打上石膏,然后住进了一间病房。
病房里有好几个和我一样腿骨折的人,她们都是成年人,年龄要比我父母大。
父亲把我放到床上,母亲坐在我旁边安慰我,我呆呆地看着自己打石膏的腿,一句话没有听进去。
我当时脑子里就一句话,我完了。
这次是彻底完了,往后余生怎么办?在轮椅上度过?又或者辍学,在家里待一辈子,拖累这个家?
一想到这些,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母亲又是买吃的,又给我讲她以前的故事哄我,我也好不容易忘记这件事。
后来不知谁又问起我的车祸,母亲刚要讲,我就哇哇大哭。
我都这么惨了,你们还和别人说这件事。
晚上,母亲和我挤在小小的病床上睡觉,我小时候睡觉很不老实,可是如今到了这种地步想不老实都难。
第二天一早,母亲起床出去买饭,同病房的那些大人们好奇地盯着我,我深深地低下头,不敢抬头看她们一眼,面对她们关心似的问题,我只是点头回应。
车祸是我心中永远的伤痕,也是人生一大耻辱。
后来姥姥也来照顾我了。
妈妈为了让我开心给我买了一个游戏机,她知道我爱玩。
一天我想去上厕所,母亲抱着我去卫生间,我望了一眼墙上的镜子。
我刚想起来,自己来医院这么久还没照过镜子,便求母亲让我照镜子,我很好奇自己现在的模样。
母亲说不让我照,怕吓到我。
在我再三乞求下,母亲同意了,我满怀期待地盯着镜子看。
镜子里有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腿打石膏的女孩,女孩的半张脸都是一大片的结痂的血痕。
“完了,我毁容了。”我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
“你前两天比这还吓人,现在已经好多了。”母亲说。
“我还能变回之前的样子吗?”我担忧地问。
“长好了就变回来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
我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惨不忍睹的自己,求母亲带我离开。
我不记得自己在医院住了多久,反正当我脚趾能动时,我们回家了。
回家后,每天都会有护士阿姨来给我消毒上药水,巧合的是,撞我的人是她爱人。
护士阿姨还送给我一个绿色的小兔子玩偶,她说是她的女儿送的。
看到兔子玩偶,我心里好受了一点。
很快我回家的消息被传开了,村里的亲戚来探望我,当我看到四肢健全的那些小伙伴时,心里很不舒服。
尤其是当我坐在窗边享受午后的阳光,他们的欢声笑语被夏季的风传到我耳边。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瘫痪的老人,在本应出去玩耍的年纪出了车祸,整日坐在屋子里。
一天,母亲有事出去了一会儿,我看着打石膏的腿,心里暗自下个决定。
我努力用手臂支撑起身体,扶着墙站起来,刚要走出一步,整个人便摔在地上。
母亲听到声音立即走进屋子,把我扶了起来,让我重新坐下。
“为什么我走不了?”我哭着问。
“腿没好呢,好了就可以走了。”母亲说。
几个月之后,我又开始上学了,第一天母亲跟着我一起去的,直到确保我的状况良好母亲才回家。
那次车祸让我印象很深刻,但是我的体能并没有受到它影响,初中时我参加了耐力跑比赛,三年都拿下了第一名。
我和朋友说我之前出过车祸,她们都是一脸不可思议,尤其是在我描述车祸的场景时,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我就是大难不死。
在这之后,我也更加相信守护神的存在,神不是其他人,而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