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只记得打自己记事以来,与他们爷孙女俩相依为命的除了那条大黄狗,就是这个小诊所了,镇上谁生病了都管外公来医治,外公给病人看病的时候岁岁就在一边的小木凳上坐着,她偶尔会看外公给病人们抓药,量体温,或者是叫病人张嘴他用那个可宝贝的黑色小电筒探病人的喉咙。
外公很厉害的,他可以看到我们看不见的许多东西。
岁岁小声地对坐在自己旁边的那条大黄狗说下了这句话。
那些来这看病的人按着外公的法子抓了几把药,等到几个月后再回来的时候会连连惊叹说:“太妙了太妙了,这个药,太见效了……”
于是大家都夸外公的医术好,外公只是摇摇头,笑而不语。
外公给那些人看病是很少收钱的,只是收点儿养家糊口,说是在给自己积德,其实大家都知道,老爷子积的不是自己的德,而是那过世已久的女儿女婿的德。
岁岁没有去上过学的,识得的字都是外公手把手教会的,外公年轻时还是个大学霸呢,大学读的是中医药,教给岁岁的也大都是中医药学,只是外公说现在学中医的人越来越少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连连叹气。
岁岁倒是也配合,点点头说:“对呀对呀,枯燥又乏味,要是换作是我我也不想学。”
于是外公就生气了,好几天不和她讲话,岁岁都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可后来,岁岁遇到了爱上中医药学的人,而且还非常热爱。
外公迈的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小,大黄狗也不常常跟着岁岁了,因为它跟不动了,而岁岁呢?她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更高了,脸蛋儿更尖了,那两只眼睛的双眼皮终于对称了,不会再左眼外双右眼内双了,现在都是外双。
大伙儿都争着来说,老爷子哟,这会儿你的德老天爷看到咯,这不,孙女长得越来越有灵气咯,将来一定能寻个好人家!
外公仍然像往常一样微微笑着不说话。
和小时候一样的是,不和镇上的那帮熊孩子玩,总是牵着一条大黄狗在家后面那陡陡的山坡矗立着的大石头上坐着,明明才几岁大的小孩子坐着跟个忧愁的小大人似的,眼神飘渺在远方,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有时坐一两个小时,有时可以坐上一整天,大黄狗饿了就会乱叫,叫了的时候岁岁就差不多要回家了。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是没有变化的,就在自己八岁那年,她遇见了一个男孩,那时候明明将他刻在了脑子中,现在,却只是模糊地缩成了一个小点,看不清楚却又无法忘却,她小心翼翼地拿出这段回忆,又小心翼翼地藏了回去,想要告诉全世界的人她八岁那年得到的不一样的快乐,又觉得自己的这段美好或许是别人一点都不屑的东西,不应该被别人发现了嘲笑自己,这样的纠结,其实有好几年了。
扯回现实,那个高举着牌子的妇人明显也看到了她,那是一张优雅又不失慈祥的漂亮脸蛋,岁岁记得那双明亮的眸子,和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于是因为一时紧张,傻傻地抬起自己的手用力地挥了挥,还傻笑了起来,优雅的夫人朝她走了过来,她心里慌慌张张的,心跳漏了一拍,怪自己太没有出息了,那又不是陆萧年,是陆萧年他妈你就激动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