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顾屿橙走到那个房子的门口，抬手敲了敲。

　　然而里面的人正围着热腾腾的火锅闹得欢乐，根本听不见敲门声。

　　顾屿橙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坐在沙发上抽烟的寸头少年察觉到了有人在敲门，于是起身去开门。

　　一拉开门，随着冷风冲进来的还有女人身上香甜的气味。

　　那少年看到门外的人明显一愣，不禁皱起眉，不客气地问道：“有事吗？”

　　顾屿橙好脾气地跟他说：“我是来问路的，请问你知道裴野的家在哪里吗？”

　　那少年眉头皱的更深了，有些不耐烦了，“他早搬走了，已经不住这儿了。”

　　里面的人可能是终于察觉到冷风的侵入，其中一个人起身走到门口，想要问问那少年发生了什么事，结果看到门外站着的漂亮女人，于是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漂亮姐姐，这么晚了你找谁呢？”

　　“我找裴野，我想知道他以前住哪儿？”

　　那人没什么心眼，直接说：“哦，野哥以前就住这儿。”

　　“这里？”顾屿橙指了指屋子里面。

　　“对啊……哎哟！”那人点着头，突然哀嚎一声。

　　是那个寸头少年狠狠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那人委屈地看向寸头少年，“孟哥，有美女在呢！能不能留点面子？”

　　“滚回去吃你的火锅。”被叫做孟哥的男孩毫不领情，训斥了一句，那人就乖乖回去了。

　　“还有事吗？”寸头少年又问了一遍。

　　顾屿橙得寸进尺，“既然这里以前是裴野住的地方，那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你跟他什么关系？”少年警惕地问道。

　　“未婚妻。”顾屿橙举起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即便在昏暗灯光下也熠熠生辉。

　　“我不懂这些。”少年坦然道。

　　“……”顾屿橙拿出手机翻出相册里的一张照片，举给少年看，“那这个总认得吧？”

　　照片是裴野手机里的，她复制过来了。照片是好几年前拍的，那时候的裴野也不过十六七岁，而他身边的那些小孩看起来也才七八岁，年纪再小一点应该只有五岁吧，脸蛋虽然黢黑且有些脏，但是看起来都很稚嫩。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少年问她。

　　这张照片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张，因为是裴野决定搬出十八街之前的和他们的唯一一张合影。

　　“都说了我是他的未婚妻。”顾屿橙又翻了几张她和裴野的合照给他看。

　　少年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侧了侧身体，让顾屿橙进来了。

　　顾屿橙进去了之后就跟进了自己家似的，大大方方地在沙发上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顾屿橙问。

　　少年给顾屿橙倒了一杯热水，“孟唯良。”

　　顾屿橙接过杯子道了谢，“顾屿橙。”

　　孟唯良坐在顾屿橙对面的破旧地毯上，盯着她怀里凸出来的带着棱角的东西，“你衣服里面藏了什么？”

　　“我男人。”顾屿橙抿了一口水，淡淡道。

　　“喂！”孟唯良以为顾屿橙在耍他，不耐烦地喊了一句。

　　“真的是我男人。”顾屿橙边说边拽开扣子，拿出里面的盒子放在小小的方桌上。

　　目光触及到盒子中间贴着的小小黑白照片时，孟唯良猛然站起身，指着那个盒子，“你有病啊！随身带着骨灰盒！”

　　“今天刚烧的，我还没来得及回家。”顾屿橙淡定地解释道。

　　“……”孟唯良一时噎住，“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这怎么可能！野哥怎么会死了呢！”

　　“出车祸没的。”顾屿橙仍是云淡风轻地回他。

　　“人找到了吗？”孟唯良问。

　　“找到了，在十七街，不过具体住哪儿就不知道了。”顾屿橙点点头。

　　“什么名字？”

　　“张大海。”

　　“我知道在哪儿，我带你去。”孟唯良又重新坐下，“不过他要很晚才回来，到时候我带你去。”

　　“多谢了。”顾屿橙微微点头，随后站起身，“我参观一下不介意吧？”

　　孟唯良头也不抬，“随便你。”

　　顾屿橙开始四处随意看看，在小橱柜的顶上发现了裴野的一张单人照，挺小的，估计只有三寸这么大。

　　顾屿橙把照片拿在手上，抓起袖子轻轻擦去上面覆的灰尘，细细端详起来。

　　照片上的裴野脸庞略显稚嫩，十六七岁的模样，脸部轮廓清晰硬朗，下颌线流畅好看，跟现在没有太大差别，原来他十几岁就长这么帅了。

　　裴野那时留着寸头，剃得很短的头发，还染成了灰色，侧边还剃出了一个野字。顾屿橙不禁弯起嘴角，小小年纪就这么拽，还挺非主流的。

　　男孩脸上的表情很不耐烦，蹙起眉头，眼神犀利凶狠，嘴里咬着一根点燃的烟，一手拿着台球杆，一只手冲着镜头比了一个中指，像是鄙视着拍照片的人。

　　顾屿橙拿着照片，问孟唯良，“这张照片我可以带走吗？”

　　孟唯良瞟了一眼，“你是他老婆，要拿就拿，问我干嘛？”

　　顾屿橙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风衣的内袋里，还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