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府地区地方山高,水流落差大,修建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水电站,水电站一般修建在悬崖峭壁的山谷里,为了安装设备有盘山公路进入。
进入山谷,映入眼帘的是谷底的水电机房,两条巨大的引水铁管从高处水库直入机房,头上群峰包围。左边山头有像做鬼脸的白岩,右边是绿荫覆盖的毛头山尖,岩中间为灌溉而凿的水渠,像巨蛇盘在山腰,水渠里的水溢出来流下山谷形成小瀑布,水库泄水形成大瀑布。
山谷从不安静,水流打击岩石的声从不间断,高兴时像一首舞曲;寂寞时他就是友谊之歌,心烦时他就是噪音,反正周伯先是这么觉得的。机房每天都要有人巡检值班,总公司每周还有人来巡查,送生活物资,这里涉及到公司的生产安全。
这里是小电站,这条河流很小,被截留后山谷里只剩一股小溪水,溪水在鹅卵石里流淌。周兴杰带着妹妹在石头下面能找到螃蟹,小水滩里还有鱼,每天周兴杰带着妹妹在小水滩里找鱼,山间总能听到水落声音、鸟的叫声、妹妹的笑声。看看清澈泉水和幽静的山谷,周兴杰渐渐不再向爸爸提及回家的事,忘掉了自己的网瘾。
周兴敏提着水潭里说:“哥哥,快看有鱼。”
“这鱼跑很快,会躲进石缝里,不好抓,我带你找螃蟹吧。”本来不高兴的周兴杰,现在觉得这里有好玩的地方。
周兴敏不知道螃蟹,这种生物:“螃蟹是什么?”
周兴杰搬开石头在下面捉到一只小螃蟹:“你看这就是螃蟹。”
周兴敏看这生物有钳子:“给我看看,咦,它要咬人,我不看了,好吓人。”
周兴杰问:“想不想吃?”
这里买不到糖,周兴敏想吃糖了:“甜吗,我想吃糖。”
周兴杰翘起上嘴唇说:“腥,不甜,你又想吃糖了,爸爸说糖没有营养,这螃蟹可有营养了,让你吃得白白胖胖,这有只桶,我们找满一桶。”
二人沿着小溪找螃蟹,累了就在小水滩泡澡。妹妹浇了哥哥满脸的水,周兴杰和妹妹打起了水仗:“哥哥你耍赖,到我浇你了。”
傍晚周伯先做了青椒炒螃蟹,周兴敏不能吃辣,选了几只大的做成清蒸螃蟹,再摘了一些蕨菜做了蕨菜炒腊肉,一家三口人围在一起享受这山谷的献礼,自然的馈赠。
这是周兴杰最好的一顿晚餐,因为有父亲和妹妹陪伴,因为有诗一样的世外桃源般的度假净地。
水库水太满了,汛期马上到了,今天要泄洪,周伯先叮嘱周兴杰带好妹妹不要小溪里玩,在屋子里面做作业。
妹妹吵着要去玩,周兴杰拗不过,等中午水泄了后,带着妹妹又去玩水去了。突然一波巨浪从天而降,第二次泄洪潮水来了,周兴杰带着妹妹往岸边跑,但还是被卷入大浪中,周兴杰混乱中抱着一个大树,他看见妹妹抱在岩石下面插入石缝的一根朽木上,水淹到腰。周兴杰想救妹妹,水流很急周兴杰很害怕,本能的他不敢放手,周兴杰大喊救命。周伯先闻声跑出来。
周伯先率先跑向周兴杰。周兴杰急忙说:“爸爸,不要管我,快,先救妹妹。”
周伯先已经跳到周兴杰身边:“不要废话,把手给我,我先拉你上来。”
周兴敏哭着说:“爸爸救我,哥哥救我,我怕。”
又来了个大浪,周兴敏抱着的木棍断了,周兴敏抱着木棍被打入水里,冲进浪中不见了,周兴杰哭喊:“妹妹。”
周伯先沿着河岸疯跑:“小敏,小敏,不要吓我,小敏。”
周兴杰紧跟其后疯狂奔跑着喊:“妹···妹妹妹。”
浑浊的水里不见周兴敏的身影,河水再往下流,最终会流入落马府边境的干流白水河,周伯先和周兴杰像疯了一样,从上游一直找到白水河,此时夏天雨量充足,四处汇集的山水泥石流让白水河变的浑浊,周伯先叮嘱周兴杰回去,请电站同事帮忙。
周伯先租了条船在白水河上四处游荡打听,不停的自责和懊悔,然而足足找了一个星期,始终没有消息,人们劝他不要找了,这几天过去了,说不定进鱼肚子里了。
周兴杰不管白天和夜晚在山谷以下的河段四处寻找,不管是水滩、水塘、淤泥、草丛,周兴杰一个很怕黑的小孩,此时不再害怕,他唯一的害怕就是没有妹妹。
后来疲倦了,所有帮忙找的人都放弃了,父子俩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了,他们都认命了,李玉凤也来了,哭喊着拍打周伯先,哭得死去活来。
周伯先找了根竹鞭,对着周兴杰挥舞着,竹鞭如雨点般的打在周兴杰背上,周兴杰害怕痛,现在不怕,他恨不得父亲打死自己。
周伯先啪啪打着周兴杰:“叫你做作业不要出去,你把妹妹还回来,你这个狗日的,整天就知道贪玩。”
周兴杰跪在地上含着泪忍住哭声:“爸爸我错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打我,我不怕,我害妹妹,你打死我。”
周伯先恨不得打死周兴杰,但是又舍不得:“叫你贪玩,狗日的,叫你去洗澡,你这个害人精,我打死你。”
周兴杰背上全是鲜血,他痛哭着,不是痛,是想妹妹:“妹妹啊,妹妹啊,我对不起你。”
李玉凤也在一旁哭成泪人:“小敏啊,你才五岁,妈妈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
周伯先还在打:“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还我小敏,还我小敏。”
李玉凤见周兴杰,衬衣被血水染红了,心痛周兴杰:“不要打了,你打死他,你都害死一个,还要打死一个。”
李玉凤哭着抱住周伯先:“这就是你的错,你带他们到这种地方干什么?”
周伯跪在地上,抽泣,李玉凤仰天大哭:“我的儿啊,没妈的孩可怜,是我害了你。”
周伯先始终相信小敏还活着,他一直四处打听,他自责当初应该先救小敏,也许是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作祟,他本能的先救儿子,他始终在责备自己的自私。周兴杰也在心里责备父亲先救他,当时他能坚持,但是他无法怪罪父亲,父亲是无法知道他能坚持多久的。他只能怨恨自己,私自带妹妹出来玩,但是世界没有后悔药,大错已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