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而又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絮只觉汗毛倒竖。一贯严肃清冷的人突然如此,让人有些难以接受。她只觉心中奇怪,这人每次在她面前都不似别人口中的模样。
一旁的太子心中更是诧异,这先生为何对姐姐如此温和,怎么对他就如此严厉,思及此愤愤然道:“先生竟如此偏心,平日里也不见如此和善。”太子还想再说,余光处瞥见周阙之眼神倏地一寒,顿时将想说的话憋在心中,不敢再开口。
周阙之轻哼,抖了抖衣袖清冷出声:“明日莫要迟到,带好你的策论。”话落转身离去。留下阿絮与太子茫然的站在殿中。太子认命的摇了摇头有些不舍的回宫写策论。
这厢太后宫中一派沉郁,方才暗桩来报寒蝉寺中并未发现国玺的下落,好不容易查出的线索断了,太后心中十分恼怒。不禁出声力喝:“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找了这些时日竟是一点音讯都没有,不如死了干净!”
“太后饶命!下官真是尽力了,国玺失踪已久,现在想找恐是大海捞针,不过此番臣确认那李玉年生前最后所见之人就是梁絮因,此女到是有几分可疑。”
“那就给哀家继续查,将梁絮因身边所有人一一彻查干净。”太后语气凌厉,思忖了片刻问:“那丫头现在在何处?听说皇后将人留下小住?”
一旁的内侍恭敬答道:“回太后,今日太子逃学,皇后大怒。后又不知怎么让那丫头去做太子伴读,这事从未有过,怕是坏了规矩。”
话音方落,只见一旁正在做茶的平西郡主,手指微微颤了颤,茶汤撒了一地。平西见状连忙告罪。太后不耐的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平西刚想开口问清楚,后又看了看太后阴沉的脸色,心中暗恨只好退出门去。却不甘心,依着窗子偷听。
“太子伴读?皇后想庇护那丫头未免做的太明显了些。”
“依老奴之见,皇后虽说要护着她,可这样一来您就可将人看在眼皮子底下,若是调查,更是方便不是?”
闻言太后点了点头,后又想到不能让皇后如此顺利将人护着,遂又开口道:“那便传旨,就说哀家不忍郡主委屈在皇后宫中坏了规矩,特赐居洗华宫,既是太子伴读也该有些体面。”内侍闻言便去宣旨。
皇后宫中的阿絮默默地望着传旨太监,又看着周围忙碌的宫人。心想,太后此番是铁了心要让她搬出去。虽不愿,可更不想给皇后添麻烦,于是只好应下。
洗华宫院子不大,位置也偏远,却胜在安静。太后此番安排令皇后也是无法插手。遂令卫嬷嬷等一干宫女前去伺候,又赏赐了些珠宝头面,绫罗绸缎,算是安慰。
翌日清晨,瑶曙千难万难才将睡梦中的阿絮唤起来。不禁心头暗笑,这姑娘平日多稳重的人儿,怎的这赖床的毛病就是改不到,从前在寺里日子安闲,任由姑娘睡到日上三竿都无人过问,可如今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太子伴读,虽说是女子,若是第一天上学就迟到可是会落人口舌的。
阿絮在朦朦胧胧中梳洗打扮,任凭瑶曙如何折腾自己。今日上学不宜过分装扮,只着一身素色衣裙,发间斜插一根白玉簪。瑶曙望着镜中仍然犯困的姑娘笑道:“虽说姑娘今日打扮略素雅了些,可细看起来仍是个美人胚子。”
阿絮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在瑶曙的催促下终于跨出了殿门,往东宫方向走去。
刚出殿门没多久,在狭长的宫道上。有一抹艳丽的身影朝她走来,此人被一众宫女簇拥着,一派盛气凌人。
待走近,阿絮方能看得清此人。正是平西郡主,如今迎面撞上阿絮见此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不想惹麻烦便侧身让她先走,谁知平西郡主竟堵住了她的去路,语气不善的道:“我原本只当你是个安分的,没想到竟是个狐媚的,前天蛊惑了皇后,昨日又哄得太子。怎的今日要去勾引谁?”
一番话说得刻薄,在这狭窄的宫道上十分响亮,身后的宫女纷纷低下了头。瑶曙见此人言语恶毒,就要走上前理论,阿絮伸手将人拦下。
“不知平西郡主何出此言,春宴本就是太后盛情难却,纵然得皇后娘娘与太子青睐,但这些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虽一介孤女,但绝不容许任何人平白无故的侮辱,你若是无事便让开,不然闹开了咱俩都没有好果子吃。”阿絮声音轻柔,说得慢条斯理,仿佛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
“呵,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伶牙俐齿,你是要靠着这番唇舌去勾引少师大人的吗?简直跟你短命的娘一样下贱。”
听到此人喋喋不休,说出的话越来越刻薄,最后竟然骂她阿娘。阿絮心头火起,拼命压制住想要扇人的冲动,只是脸憋的通红,现在不是与此人周旋的时候,她忍住怒意,拉着瑶曙就要走。
平西郡主见她吃瘪,那里肯轻易放过。便一把抓住阿絮的胳臂,两人挣扎间阿絮胳臂上被平西郡主纤长的指甲划出道道红痕,从腕至肘,道道见血。此时两人剑拔弩张,阿絮像是不知痛般的出声,只是声音间有些微颤,不是疼,是怒。
“你是为了周阙之吧!你可知为何他愿意教我读书,却不屑看你一眼?”平西郡主被问得有些发懵,没等她开口阿絮便开口,在她耳边轻轻地,缓缓地道:“因为,你不配。”
在对方怔愣之际,阿絮抽出手臂,转身离去。平西郡主回过神来,发现人已经走远,恨得牙龈发麻,被人戳中心事的挫败感全然化作愤恨,暗暗发誓绝不善罢甘休。
快到东宫之时,瑶曙发觉姑娘情绪有些不对,以为是伤口疼,遂上前问道:“姑娘,你的伤...”
阿絮看了眼手臂,方才气急竟不觉的疼,现下看着狰狞的伤口正汩汩往外冒着血珠,今日衣裳颜色浅,竟隐隐渗透衣袖,她连忙掏出帕子草草系上,跨过东宫殿门往里走去。
瑶曙被拦下,说是少师大人规定太子上课期间不许下人伺候,如今阿絮也一样。
阿絮独自走向书房,还未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入目的便是周阙之那张清隽硬朗的俊颜。
阿絮怔愣片刻,随即道:“先...先生。”
“你来迟了。”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又平添了些冷意。
阿絮有些迟疑,她不想将方才的事说出来,她不想让别人知晓她失控的模样,见周阙之眼中的探究之色不减,她只好糊弄道:“昨日睡得晚,今日起迟了,还望先生恕罪。”
“哦?起迟了,那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阿絮心虚的将手臂背到身后,连忙掩饰道:“无碍,就是早上匆忙不小心划伤的。”
“既然不肯说实话,那便等你想说再进来吧”话落竟是毫不留情的关上了书房的门。
阿絮无奈,只得在门外默默站着,只道是今日出门又没看黄历,或是与这皇宫犯冲,清晨的风夹杂着些许冷意,吹得她清醒了几分,可这一清醒便感受到手臂上清晰的疼痛,像是被滚油泼了般火辣辣的。心中还有些委屈,从小常慧法师教她佛法,虽说严厉但也没如此无情。
她心中呕着气,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阿承说得没错,真是个魔头!老魔头!”
“你在嘀咕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絮连忙转身摆了摆手。
“没...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