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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龙 14

斩相思(锦玉短篇集)

锦觅正好缺把剑练练手,人鱼泪自动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只是她怕每每看见它,都会想起那个“薄情寡义”的神仙。

于是她把人鱼泪揣在兜里,开始去找丢的老远的龙鳞。

边找边唾弃自己,还找来干嘛,还嫌不够丢人吗,人家都有未婚妻了,你还每天骚扰他,你算个什么,

锦觅,你别自作多情了。

得了,以后不传音了。

锦觅捡起龙鳞,看也不看丢进兜里,然后她运气飞行,往崖底飞去。

她先前决定飞行术恢复后去卧龙谷一探究竟,这次,虽然和润玉闹得不欢而散,但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去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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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对他说,永不相见。

润玉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要她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必承受相爱却不能相守的痛苦,哪怕她认为自己是个渣男,那也无妨。

他留给她的法宝,可护她一世无虞。

愿她在三万年后,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哪怕,他不在她身边......

润玉收拾好心情,腾空而起,直径往崖底飞去,这次他跨界跋涉,不仅仅是为了锦觅,调查卧龙谷一事也在计划中。

到了崖底,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汪洋碧谭,此谭与天界落星谭有几分相像,润玉施法探知谭上存在一道秘法禁术,若以神魂入谭,便可穿梭另一处时空。

可神魂和肉体除非在濒死之际,实在难以分离,哪怕是法术高强的润玉,此刻也不能马上将自己的神魂割裂。

锦觅难道就是凭此,以魂体入天界?

润玉心下思索,一抬手,四周万籁俱静,而后风吹树摇,刹那间,卧龙谷的入口就显露眼前。

谷口设有障眼法,被润玉破了。

谷内一片漆黑,在暗中前行于他来说并不难,只是越往前走越觉不安,他指尖点亮一束微光,照亮前路,

走到底,一尊巨龙尸骨映入眼帘。

白骨累累,仰天傲立,这条龙哪怕死,也死的那么凛然。

他莫名感觉,这条龙,跟他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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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觅踏入卧龙谷之前,尝试过坠入碧潭看看能不能穿越,可惜徒劳无功。

如今的她,连去天界的最后一丝机会都被剥夺了。

她一面唾弃自己,还想着去天界?去天界干嘛?去丢人吗?去看润玉和其他仙子相亲相爱吗?啊呸,锦觅,你要点脸行不行!

一面身体又非常老实地朝卧龙谷走去,润玉仙想要探查的,她亦十分好奇。

然而刚入洞穴,她就听到隐隐约约的笑声,不,也有点像哭声。

锦觅步伐悄声加快,走到尽头,就看到一黑袍面具人在施法,随着法术的进行,旁边的巨龙尸骨在逐渐消失,

“住手!”

锦觅立马出手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龙骨凭空消散,面具人斜眼看来,一招灵力袭来让锦觅退步半许,

这个人很强,锦觅心想。

但是她不会退缩,这个面具,这个声音,这个身形,种种皆指向当日那个一箭穿她心的罪魁祸首!

找了他许久,没想到他就在此!那么,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锦觅瞬间使了几道灭日冰棱袭去,对方明显愣了一瞬,却轻轻松松擦身避开,面具人应对锦觅的攻击游刃有余,

“呵呵,你伤不了我。”

是女声?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话,锦觅却觉得有几分耳熟,她不作细想,捞出人鱼泪化剑,聚气凝神,划出一道紫光猛地朝她劈下!

面具人见剑,瞳孔惊得微缩,她单手挡剑,两指夹住剑身,周遭气场全开,锦觅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气包围,动弹不得。

“玄冰剑……” 面具人喃喃开口,好似很是熟悉,“怎么会在你手上……”

“你到底是谁?” 锦觅气地咬牙切齿,“我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何几次三番害我?!”

“我害你?呵呵呵……” 面具人细细抚摸着玄冰剑,声音带了几分笑意,“你不该感谢我吗?如果不是我一箭助你分魂,你如何去得了另一个世界?”

“什么?!”

锦觅微愣,另一个世界?

面具人言语轻缓,“他没告诉你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面具人抬手收回法术,放开玄冰剑,锦觅连忙后退几步,保持警惕。

对方望向龙骨消失的地方,独自喃喃,“陛下啊……你还是老样子,什么事都一个人扛,一个人承受……”

锦觅握紧了剑,眉头紧蹙,“你是……”

面具人褪下黑袍,瀑布一般的黑发顺流而下、扬空飞散,她抬手一扫脸颊,木制面具褪去,露出了一张清秀又苍老的脸。

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但锦觅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邝露??!!”

此刻锦觅震惊程度无异于晴天霹雳当头一击!

“锦觅仙子,好久不见” ,邝露微微颔首,唇角带笑,“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三万年不见了。”

“你......” 锦觅深深蹙眉,她与邝露还算有几分交情,但眼前的她,却不太像记忆中的那个青衣仙子,

“你究竟...有何目的?”

“我?我能有什么目的?” 邝露呵呵笑了,逐步靠近她,“你真想知道吗?哪怕,其中有你最不想记起的过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邝露,我一直视你为好友,可你这般害我,究竟为何,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还有,你把龙骨怎么了,那日叶师兄误入卧龙谷却没见到巨龙,也是你的手笔?”

“你的问题太多了,” 邝露隔空朝她眉心轻轻一点,勾唇道,“不如你,亲自去看。”

锦觅眼前突然一黑,然后视界变幻,色彩斑斓的气泡狂涌而来。

她随手捡了个气泡,看到泡泡里面有两个人,不对,是一个人和一条鱼,

——“小仙表字润玉,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在下锦觅,锦觅。”

这是,一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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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绕着龙骨打量了一圈,心下判定,这是一条应龙。

龙头桀骜高昂,朝着一处幽暗的角落,角落里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岩石,层层叠叠的,摆放地杂乱无章,

他隐隐约约觉得,此处被人刻意动过。

三块巨大的岩石间立着一柄古老又斑驳的剑,它虽黯淡无光,但周遭剑气萦绕十分霸道,可见,是一把神剑。

润玉拾起神剑,正准备施法探究一二,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剑身光芒大绽,灵力爆棚,周遭场景迅速褪去,几束白光袭来,润玉眼前突然出现了新的景色!

难道,是幻境?

润玉施法破境,却毫无用功,手上的剑亦甩也甩不掉,润玉沉下心来,他定要看看其中有何玄妙。

面前的场景一瞬瞬变化,他就像个安静的旁观者,然而渐渐的,他发现他所看到的,便是自己的过去。

场景中,一条小龙于太湖出生,一开始母慈子孝,两人过得非常幸福,但当他生出龙角,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母亲的狠心,他的委屈,一幕幕拔龙角的血腥画面,让润玉忍不住握紧拳关。

他想起来了,这段尘封已久的过去。

场景变换,小龙来到天界,开始举步维艰地生活。

在他漫长又无力的生命中,唯有保持低调,唯有听从父命,或许还有一丝喘息之机。是以,他不得不当个潇洒闲散的夜神殿下,弃兵弃甲,委居深宫。

他很累,很累很累。

后来,小龙变成了大龙。他遇见了一个姑娘,落星谭初见,他就对她上了心。

润玉眉头微蹙,他与觅儿的初见明明不是如此,前半段年少的过往与他记忆中别无二致,但自从画面中锦觅出现后,后续的发展完全偏离了轨道。

方才他还以为是神剑让他的记忆重现,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沉下心,继续观看。

现实中,他与觅儿隔着三万年无法相见,如今在幻境中能多看看她,也是好的。

他不知,每当他看完一段时光,神剑上就会显露一条金龙暗纹,一共九条,如今已经显到第四条了。

场景一幕幕变换,他好似旁观者,又好似身处其中,锦觅从他眼前走过,又穿过他的身子奔向另一个人——

——“小鱼仙倌,你怎么来啦?”

画面中的“润玉”淡淡微笑,宛如喝了十瓶桂花酿,

——“小神未下拜帖,唐突前来,还请锦觅仙子莫要怪罪。”

后来,两人出了水境,去了天界,来了凡间,度过了一段逍遥悠闲的时光。

见此,润玉不免内心惆怅,倘若他与觅儿能够相见,相处也会是这般亲近自在吧。

接着,场景再变。锦觅上天认父,与“润玉”订下婚约,而后荼姚阻隔,锦觅被迫下凡历劫。

凡尘历劫中,两人生了许多变数。锦觅与旭凤相恋,“润玉”丧母心境大变。

后来,水神身死,锦觅与旭凤决裂,大婚当日,“润玉”夺得帝位,锦觅陷入昏迷。

再后来...旭凤复活...血灵子之伤...

看了这么久,润玉看出来了,画面中的锦觅,不爱“润玉”。

不知为何,他的心仿佛如“润玉”那般痛地彻骨噬心,压抑着不能呐喊,痛苦着不能求救,他仿若一个溺水的人,沉沉坠落在深海里。

——“凡间的雪已经化了,下个月十五,春日的第一朵花便会盛开,倒确实是个成婚的好日子。”

——“那我们成婚吧。”

——“觅儿,你刚刚说什么?”

——“你不是说,下个月是个好日子吗?那我们成婚吧。”

——“觅儿,你是认真的吗?”

——“嗯。”

哪怕她不爱他,她也答应嫁给他。

那一刻,天帝玉抱着她,眼底里的委屈褪去,只留下一片温暖和深情,还有,止不住的欢喜。

可惜好景不长,锦觅逃婚了,天帝玉怒闯花界,兵临忘川,开启天魔大战。

他手中那把剑?....眼熟。

润玉低头一看,手上的剑八条金龙缠身,散发着幽暗又寒气的金光,还有霸道无比的灵力四处乱窜,他恍然明白,这把剑便是天帝玉手中的那把——赤霄剑!

再抬头看向场景,锦觅已以身挡剑,身死神消。

润玉睁大了双眼,红唇发抖,怎么会....怎么会....

下一刻,画面中的天帝玉仰天一声怒吼变回应龙真身,盘旋于天,收集锦觅消散的灵魂,而后画面黑了一瞬,

再恢复之时,天地静止,一条九天应龙携着苍天巨石从头而降,落到一座山上。

此石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天台山。

下一秒, 场景变换,天帝玉变回人身,背靠着黑漆漆的石壁坐着,弓起膝盖,一手撑地,一手抬袖遮面不断咳嗽,

润玉认出来了,这便是卧龙谷,正巧,他正对着这面石壁。

天帝玉看起来很疲惫、很虚弱,他甚至咳出了血,却只是淡淡笑了笑。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天帝玉点亮了山谷,踏光而入的是一名青衣女子.......邝露。

“回禀陛下,按照您的吩咐,他们都入了轮回池。”

“邝露,辛苦你了。” 言毕,他猛地咳了几声,邝露担忧想上前拍抚,他却抬手制止了她。

天帝玉转手变出两把箭,邝露垂眸接过,

“你知道该怎么做。”

“陛下...非如此不可吗?”

“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早就别无选择。”

“陛下..........”

邝露忍不住哭了出来,清秀洁白的面庞上,垂挂着连绵不断的泪珠。

天帝玉幽幽看了她一眼,摇头叹道:“邝露,你跟了我这么久,该当知道我一旦决定做什么,就决不会回头。”

“陛下!” 邝露含泪怒喊,“因为血灵子,您只剩下一半寿命,如今为复活锦觅,您又甘愿献祭余下的命!微臣不明白,为了一个不爱您的女人,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邝露,” 天帝玉眉头微蹙,低吼道,“你越矩了。”

而后,他缓缓吁了一口气:“如果计划成功,”

他清明的眸子看向邝露,带了几分柔和,“我们还会再见的。”

“陛下........”

如果,如果不成功呢?

天帝玉朝她淡淡一笑,轻声道:

“邝露,三万年后见。”

邝露愣住了,他的笑有莫名的魔力,仿佛温柔似水抚平了她受伤的心。

“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是,微臣告退。” 邝露一步三回头,最后恋恋不舍地离去。

天帝玉合眼静默了一会儿,而后,他突然睁开深邃的清眸,抬首望向虚空,红唇微勾,

“润玉,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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