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侍奉身边多年的嬷嬷忐忑的问道:“您……”
“嬷嬷放心,我已经将孩子托付给了一个可靠的人了。”胡杨看着铜镜里模糊却艳丽的容颜,“想必,就是不愿,也会替那孩子寻一个好的去处。”
嬷嬷抹着眼泪,哀怨道:“奴婢就是心疼娘娘。”
胡杨苦涩的看着梳妆台上艳丽华贵的饰品,她取了一双镶金翡翠凤镯戴递与嬷嬷,道:“嬷嬷,陛下要动手了。不日我将送您出宫,您去夕子胡同沿左街第六间院子,那个孩子就在那里。那人面善,但是也说不定会把孩子送走。您去问一下然后告诉我,就找个地方养老……”
“娘娘!”嬷嬷泣不成声。
“胡家没有未来了。我劝了父亲这么些年,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娘娘这不是你的错……”
“父亲兄长勾结匈奴和外域,次次暗害陛下,更是在我的孩儿出生以后要求我给陛下下毒,企图谋权篡位……”
“娘娘您别说了!”
“其实我多想回到十一年前的那个凉秋。虽然和陛下的相识是在父兄们的算计之下,但是我还是对陛下一见钟情了。这么多年来,看着他衣带不宽日夜批文,看着他如履薄冰在父亲和其他朝臣之中周转。我真的心疼他。”
胡杨亲手为自己描眉画眼,她拿起胭脂点红了腮,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苍白。她化的妆艳丽而鲜亮,将铜镜里的这个人称的更加明艳动人。
“嬷嬷,去吧。”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胡杨点头示意宫女将嬷嬷带出去。
“娘娘!您不要这样!”嬷嬷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殿外响起,胡杨充耳不闻。
为自己披上了凤冠霞帔,“碧怜。你跟了我多久了?”胡杨看着规规矩矩立于自己身旁的,陪伴自己许久的婢女。
“回娘娘,五年了。”碧怜恭谨的答道。
胡杨盯了她半响,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交于碧怜,“把这个交于兄长吧。”
碧怜这个人如雷劈一般,她呆滞的看着胡杨,喃喃:“娘娘……”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兄长派来的。这个是兄长一直要求的,你交予他吧。”胡杨为自己簪上牡丹凤金钗与珐琅水晶耳饰,挥手让碧怜及宫里的下人们一一退下。
她遣派了一些老人翻出当年成亲的东西,将宫殿布置的与那年成亲时的喜房一般无二。而胡杨也穿上了压箱底的红衣,她亲手写下了一纸与当年无异的婚书。
只是,上面没有雁钰的画押。
胡杨遣人唤来自己与雁钰的一双儿女,等了好一会儿,待胡杨想好了接下来的行动,刚平静下来,孩子就被宫人带了进来。
看着立于两个孩子身旁的侍卫,胡杨撇了他们一眼,道:“你们退下吧。”
“禀皇后娘娘!陛下要求属下寸步不离的保护公主和太子的安危!”侍卫理直气壮的回答。
胡杨不与他计较,只是笑道:“小兄弟。我是孩子的母亲,和我在一起,孩子们不会有危险的。而且,我与孩子们从来就没有单独呆过,还请小兄弟通融一番。”
侍卫还来不及拒绝,两个孩子就拉了拉他的衣角,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胡杨趁机道:“你看,孩子们都想与我这个母亲单独待会儿。小兄弟若是不放心,守在殿外便是了。就是有什么事也可以立马进来查看。”
侍卫难以推诿,只得应下,去了殿外。
胡杨目送侍卫出了店门,她转头看着面前两个尚小的孩子,怜爱的抚摸他们稚嫩的脸庞。
儿子长的像她,女儿长的像陛下。
果真是应了老话——生儿像娘,生女似爹。
两个孩子好奇的看着胡杨,从出生起,两个孩子都是由陛下亲自养大的。胡杨这个母后却很少露面,毕竟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结局如何。
与其让两个孩子恨他们的父亲,不若让她成为那个让孩子恨的人。
胡杨笑的温柔,两个孩子知晓面前的这位美人是他们的母后,只是他们自出生起就是父皇养大的。对这位“母后”不是没有念想,只是她很少亲近他们。
待两个孩子在自己面前软放松下来,胡杨便挥起巴掌往两个孩子脸上扇,她颠覆了以往温柔的形象,狰狞的虐打着两个孩子,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打在两个稚嫩的孩子的身上。
她发疯发狂一般,对着两个自己的亲身骨肉下狠手。
听着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仇恨的目光,胡杨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与揪心的痛苦。
最后,是陛下派来保护两位孩子的护卫拉开了皇后胡杨,带着两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去了太医院。
胡杨披头散发与疯子一般无二的瘫坐在宫殿冰冷的地上,她捂着脸,痴痴地笑了。
她终于是亲手断了两个孩子对她的念想,想必陛下很乐意看到这个场面吧……
她不是个瞎子,怎么会看不出陛下对丞相大人的心思。
她比这世间所有人都了解陛下的心思,她无比希望可以与陛下白头偕老,只是,她的念想终究成空。
她活着就是在妨碍他奔向他的幸福。
一想到这儿,胡杨的心就跟针扎一样的痛。
她比这世间所有的人都希望陛下可以得到幸福,比所有人都希望可以与陛下和他们的孩子在一起,比这世间所有的人都希望可以与陛下白头偕老。
胡杨捂着心,痴痴的笑了。
宫外,嬷嬷披着头巾,往娘娘口中的那户人家走去。
她敲了敲门,而院子的主人已恭候她多时。
“您是来寻找那个孩子的吧!”院子的主人是一个长的比女人还艳丽的男人,只是却不显女气。
嬷嬷点点头,“公子,孩子呢?”
“孩子被我送到了暮雨寺。那里对他是最安全的地方。”
嬷嬷得到消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低声嘱咐他,“希望公子可以对此事保密,老奴再此给公子跪下了!”
雁十三忙扶起这位嬷嬷,他接过荷包,叹息道:“嬷嬷,您放心吧。”
嬷嬷被扶了起来,她知道雁十三这是同意了,便弯腰行了个大礼,匆匆忙忙离开了。
雁十三看着嬷嬷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阴沉的天,叹息一声,便关上了院门。
皇后娘娘,便是在今日逝世。
而皇后胡杨的死,才是正式拉开了剧情的序幕。
胡杨在宫殿瘫坐了许久,直到一只训练有素的信鸽飞入宫殿,她才将将回神。她伸出一只手,在宫殿上空盘旋的信鸽挥了挥翅膀,乖巧降到了她的手臂上。
胡杨摸了摸信鸽,抽出绑在信鸽脚上的信纸,得知了那孩子被送到了暮雨国,终于是安了心。
她驱散了宫里的奴婢与侍卫,放飞了乖巧的信鸽,看着飞翔天空的信鸽,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
胡杨推倒了床前的油灯,看着大火慢慢包围整个宫殿,而她却着一身红色的嫁衣,为自己盖上了红盖头,安静的坐立于床上。
这里是他们成亲的地方,也是他们洞房的地方。
他娶了她,她嫁了他。
他给了她名分和尊贵的身份,她给了他身、心及她的全部。
一身红嫁衣,一方红盖头,一个喜房,一个她。
他是她的夫,他是她的天,他是她的余生执念,他是她此生的劫数。
没有人比她更爱他,没有人比她更依赖他,没有人比她更在乎他,没有人比她更心悦他。
没有人,更敢牺牲自己而成全他。
大火覆盖了整个胡杨宫,那是她的胡杨宫,是他赐名的宫殿。
那一天,所有来救火的宫女太监侍卫和围观的后妃,都隐隐约约听到了大火中响起的的迎亲乐曲。
如同当年皇后与皇上大婚的那天——百里红妆,一百八十担嫁妆,数百数千的随行婢女侍卫。
三天三夜,盛世之景,举国同欢。
如今也是,不过,当年是生逢,而今是死别。
这件事也被称为——“皇后成亲死”。
雁钰负手立于胡杨宫前,他看着大火,想起了那个陪伴自己数年并为自己诞下一双儿女的皇后。
其实他与她的相逢,是他一手策划算计的。
胡杨乃胡家唯一的嫡女,深受胡家众人的喜爱。而当时的雁钰能力不够,所以便顺势而为与胡杨相识相知相守。
其实,他也想过与她相濡以沫。
只是,胡家权倾朝野,必亡。
而她,只能以死谢罪,无二道选择。
胡家,已经开刀,而她是胡家儿女,誓是与胡家共存亡。
雁钰也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敲锣打鼓的迎亲曲,似乎是当年他娶她的时候吹的曲子……
容虞城手持折扇,在丞相府楼顶看着宫中的大火,一时间唏嘘不已。
皇后胡杨,真是如其名,坚韧强大。
张必易喝着小酒,寻欢作乐。
他看着起火的皇宫,一壶酒就进了肚子,他支起脑袋看着皇宫大火的方向,喃喃道:“是不是我的婚约就可以不作数了……”
骆长安与宸王雁宸下着棋,雁宸:“你心乱了。”
骆长安笑道:“胡家倒台了。而这位皇后也是干脆。”
雁宸执起一子,“胡杨,也不过是一凡世痴人。”
骆长安:“说的你不是一样。”
雁宸没有接话,执起黑子与骆长安在棋盘上厮杀。
雁十三看着手里的荷包,全是金裸子。
他抿唇,看着起火的皇宫,沉思片刻,进了厨房捣鼓吃食去了。
——
皇后胡杨,年方二十八。
十七嫁于暮钰帝雁钰,二十四为帝诞下龙凤胎。
二十八胡家造反证据确凿,一袭嫁衣,死于火中。
据史料记载,——‘宫走水,后死于大火,灭火时,宫人皆闻火中喜曲。’
胡家嫡女,生来尊贵,绝不为奴!
一生极短,一词以述之——苦极!
得而失之,求而不得——为命也!
初见唏嘘不已:“好可怜!”
雁十三没说什么,世间痴人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
胡杨是可怜,更可怜的人也是有的。
剧情,在皇后胡杨死后,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