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进宫
第二天,一大早言成昔便收拾好,和萧平宁一起进宫了,毕竟回来了,总要去给长辈请安。
言成昔一进殿门,就看到有位头发雪白的老太太斜歪在一张软榻上,满面皱褶,容颜慈祥。
除了成群的宫女、内监以外,旁边还陪坐着四个人。
首座上凤冠黄袍,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还真有点: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那便应是正宫言皇后,她的嫡亲姑姑。她眼角唇边已有皱纹,只依稀保留着几分青春时代的美貌。言成昔素来与她有芥蒂,淡淡地移开目光。
言皇后右手边是位高髻丽容的宫装妇人,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年龄也在四十以上,只是保养得更加好些,皮肤依然颇有光泽,这位当是太子生母越贵妃。
皇后左手边坐着的中年美妇神态更加端庄,秀丽的眉目,华贵不凡,自然是莅阳长公主。
最后一位是个年轻女子,她服饰简单,妆容素淡,容颜虽称不上绝美,却英气勃勃,神采精华,满室的华服贵妇,竟无一人压得住她的气势,除了她年幼时的玩伴,如今掌管南境十万铁骑的霓凰郡主,何人有如此风采?
“小昔来了啊。”太皇太后颤颤地坐了起来,看到言成昔带着萧平宁眉花眼笑,“这个孩子是小津吗?都这么大了啊”
因为年事已高,太皇太后近年来已有些糊涂,虽然喜欢亲近年轻人,但却根本记不清谁是谁,有时明明头一天才见过,第二天就又要重新引见一遍了。难为她还记得言成昔。
“太奶奶,这是我的儿子,阿宁。”言成昔笑意盈盈地行礼,见太皇太后招手,就坐到了她的身边,“太奶奶,你忘啦,阿宁满月的时候,你还亲自抱过这个小家伙呢。”
太皇太后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冲着萧平宁招了招手:“啊,是阿宁啊。来,来玄奶奶这儿。”
萧平宁有些不知所措,望向言成昔,言成昔示意他过去,他便慢慢地走过去。“孙儿拜见玄奶奶。”太皇太后拉着他的手笑着说,“好好好,真是哀家的好玄孙啊。”
萧平宁十分腼腆,但禁不住太皇太后喜欢。太皇太后一直拉着萧平宁的手问些问题,倒也十分开心。
直到太皇太后露出疲惫之色,大家才纷纷告退。
言成昔带着萧平宁退出宫殿,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就跟言皇后形同陌路了,她与越贵妃也一向不太亲近,霓凰知晓她的性情,出言邀请她一道在宫墙之内走动。
霓凰郡主是近日来赤手可热的人物,太子和誉王都想要拉拢她,所以言皇后和越贵妃自然不会反对或者打扰。
“你来金陵也有些时日,按理来说,我原本早该去穆王府去拜访,不过我也是刚回来。”言成昔让琉璃带着萧平宁先去皇后那里,毕竟是晚辈,她虽然不想去,但是她不能阻止孩子去看长辈。自己则是陪着霓凰信步长廊,“近日陛下为你招亲,我也略有耳闻。昨日豫津拉着穆青上门来找我,说起北燕勇士百里奇一招制敌,练的是一身硬功。你可有应对之法?”
“他练的是硬功。我自然不能跟他比谁的巴掌啪得更重。”霓凰浑然不在意,“你可还记得那个来助我解南境危机的先生?”
“记得,上次你还说你府中的精锐一路追他追到了江左地界就消失了。”言成昔神情一顿,看向霓凰的眼中多了几分了然,“你认为他是江左盟的人。”
“我还未曾确定。只是,你我都认得那个人吧。他......”
霓凰话还没说完,言成昔便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我知你何意。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前几日,我听说那位苏先生能救庭生出掖幽庭?”
“那日他确实是怎么说的。”霓凰与言成昔是打小的姐妹,虽然言成昔年长些,但她还是能从她的语气中读出什么,声音低得近乎耳语,“你怀疑他……”
言成昔皱着眉,沉默了半晌,抬眸时眼里却十分的清明:“萧景宣,贪花好色唯利是图,萧景桓,虚伪至极刻薄寡恩。他们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多疑。他若是真的选了他们俩,他日事成那里是讨得了好的。这两条路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般寻常的活路。”
霓凰闻言沉默不语,许久才抬头问道:“我想知道,既然你对誉王如此看不上,当初为什么兄长去了梅岭,你便立即与誉王成亲。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言成昔苦笑着说,“你怎知我有苦衷?”“我记忆中的你,不是如今这样,当初你和兄长性格相同,都是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在你们的脸上几乎没有愁容。有时虽然没有笑,但你们的眼底都充满了笑容。现在的你,虽然在笑,却给我一种你在哭的感觉。当年我确是恨过你,但是这么多年我却觉得你是有苦衷的,你......”
言成昔摇摇头,“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再说也不会有任何意义。”霓凰定定的看着她,“罢了,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问了。只是,我虽不知其中缘故,但这些年我在云南也略有耳闻,纵他万般不好,我却要说句公道话,他大概是真心待你,既然已成事实,何苦在折磨彼此呢?何况你们之间不是还有小阿宁吗?”
言成昔叹了口气,“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不甘心。”
说着话语中充满了怨恨,“这么多年了。我的心里一直不痛快着,凭什么他可以痛快,而让我却要痛苦,如果不折磨着,不然我该怎么办?”
霓凰神情莫明,“唉,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想通,以前的你更快乐。”言成昔悲凉的一笑,“我又何尝不想回到从前。”
“罢了,明日陛下在迎凤楼进行初试,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若是往日她未出嫁之时,她自然可以随意去,整个金陵城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如今她的身份代表着王室女眷,行动怕是不如以往那般便利了。
“行是行,那你同陛下说去。他自然会同意。”
霓凰见她答应,也自然允诺,到了宫门口两人便分别了。
“你先走吧,我在这里等平宁出来。”
霓凰点点头便骑马而走。
言成昔带着萧平宁回到了誉王府,一下马车便看到了站在府门前的身影。
“父王。”萧平宁一下马车就飞奔扑入誉王怀中。萧景桓满脸笑容,“宁儿,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父王,母妃今天带我去看了玄奶奶和皇祖母了的,就今天帮我请了一天假。咦,父王,您手怎么受伤了?”萧平宁立马从萧景桓身上下来,萧景桓放下怀中的萧平宁,“无事,不小心划伤了,过几天就好了。宁儿,虽然今天帮你请假了,但是你也要看书,不能懈怠,知道吗?去书房看书,父王跟你母妃有事情要说,等会父王去书房要考你的哦。”
“是,那父王记得上药。父王母妃,孩儿先告退。”萧平宁行礼便告退了。
“昔儿,霓凰郡主跟父皇说了,明日你便同我一起上殿吧。”萧景桓轻笑着说。“嗯。”言成昔淡淡的点了点头。“王爷若无事,我便要去休息了。”“昔儿。”萧景桓颓然一笑,“罢了,你去休息吧,明日我来接你。”
萧景桓刚到书房就听手下说有消息传来,急忙进书房,想必是琅琊阁消息传来,打开信囊,“琅琊榜首,江左梅郎,麒麟之才,得之可得天下。”,穿着大红色的绣衣罗衫,那瓜子脸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微微泛起一队梨涡,淡抹胭脂,白里透红,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荡漾着迷醉的风情神韵。这便是誉王手下第一女谋士秦般若,“般若,此人是谁?”“一卷风云琅琊榜,囊尽天下奇英才。无论是什么样的人物都已能荣列琅琊榜为荣,此人就是,琅琊榜上才子首名,江左盟盟主梅长苏,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梅长苏执掌的江左盟,虽说是江湖帮派,但在他的地界上,实力威望,一年强似一年,无人可望其项背,更离奇的是,他本人虽不会丝毫武功,身旁却聚集了众多高手听服与他,由此成就,靠的不是无双的智技又是什么?”萧景桓若有所思,“梅长苏”秦般若也不着急,缓缓地为誉王和自己各倒一杯茶,“若这个梅长苏真是麒麟之才,本王便是三顾茅庐恭请于他又是何妨。般若,马上去备一份厚礼。”“殿下,王妃回府,将府中一切事宜皆接手过去,这......”秦般若脸上一脸为难之色,萧景桓顿时望向她,沉默的看着,然后郑重其事的说,“般若,我知道你智谋无双,无需试探,不管你做什么,哪怕是为了我的大业,我绝不允许你伤王妃分毫。”秦般若确是一笑道,“王爷,您误会了。”两人都是聪明人也就就此打住。然后秦般若脸色一正,“殿下马上要加封七珠,这个时候怎会有空出城?”
誉王想到这也是为难,正在这时侍卫来报,宁王府二公子求见。
“你说什么,梅长苏住在你家雪庐。”萧景桓惊奇道,“咋们和东宫的人到处在找他,他却早就进了京。”他嗤笑一声,“此人行事果然不同凡俗。不知他此举所谓何意?”这时秦般若从帘后走出,“这并不难懂,不过是为抢占先机罢了。”萧景桓认同的点了点头,“梅长苏显然有自己的打算,还是需要多加探听一下比较好。这样,你安排一下,本王请出皇后娘娘,先见他一见。”
这时言成昔却在金陵城门送别一位友人,那便是悬镜司掌镜使夏冬。
“此去滨州,路途遥远,本想与你聚一聚,没想到我刚回来你便要走了。你一向独来独往,万事小心。霓凰本也想来送你,不过被陛下叫去了,她也托我让你小心。”言成昔与夏冬并肩骑着马,“悬镜司掌镜使办案一向奉的是密旨,怎么这次感觉全城都知道了,倒也热闹。”正在这时,一队人马风尘仆仆骑马飞奔而来。
“誉王嫂”,他一袭军装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栽于黑山白水间,终身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言成昔复杂的看着他说,“景琰风尘仆仆,想必是换防回营吧。”
“是”萧景琰毫不犹豫的回答说。
“这些年,你像被放逐一般,驻扎军营,四处征战,真是辛苦你了。”言成昔感叹着。
“誉王嫂这是要外出吗”那双琉璃般的眼睛看着言成昔,似乎没有看到身旁的另一人。
言成昔了解他们的结,可是这个结却似乎解不了,只能在心中叹了叹气,“不是,悬镜司奉旨去滨州查案,我正好回京,便来送送夏冬。”
说到这儿,萧景琰满脸嘲讽,“查案?不会又是什么谋逆的大案吧?我还要赶去见驾,告辞。”说完骑马飞奔而去。
言成昔望着萧景琰离去的背影,“都十年了,你和景琰还是不说话”
夏冬也是个倔脾气,“你也看
到他的样子了,悬镜司当年彻查赤焰的案子,证据确凿,可是他到现在都不相信林氏谋逆一事,而且到现在为止都不相信,林燮杀害了我的夫君聂锋,我与他有何话可说。”,说完望着天边,“你也不相信我,我知道,你相信林殊,可是当年他只有十九岁,他必须跟随他的父亲。”
说到这儿,言成昔知道必须打住了,“不管怎么说,景琰自有景琰的风骨,若非如此,就凭这些年,四处血战的功劳,又何至于得不到一个亲王之位。”
夏冬沉默半响,“时辰不早了,我该上路了。”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