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甫俯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面庞犹有鲜明的红痕,衬上一张清冷的脸,惹人爱怜,
“伶妃娘娘,还不起来吗?”
屏退左右,小云早就被差去请御前花匠。
曹伶挺直了腰背,手指慢慢的揉过膝盖,她穿的衣裳单薄,跪在御花园内的砖地上,眼下几乎已经站不起来。
“伶妃娘娘问我皇上什么时候会来御花园查看花圃,为的就是今天?”
“是,也不是。”
“徐大人愿意助我吗?”
徐甫看着扶着栏杆摇摇晃晃起身的人,眼神复杂。
明明这样消瘦,又这样倔强,即使语气是请求,面上也绝不肯露出一丝软弱。
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样倔的脾气。
全不似别人,温声细语,曲意逢迎。
可竟是这样独特的一个。
“伶妃娘娘,想让我帮什么?”
“我一人身死事小,可是皇帝的妃子与内监合谋,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那天张贵妃身边的人是谁,希望大人帮我查明。”
曹伶站直了身子,她矮过徐甫不少,费力的抬眼看他威严面目,只觉得他脸色沉静,一双眼睛明暗闪烁,看不分明。
只在提起皇上,皇宫安危的时候,那双眼睛才会变得锐利。
“我并不想扯进无故的争端内,护卫皇宫是我的职责,分内之事我自然会去查。”
他顿了顿,还是问了出声,“为什么?”
“我不想死。就必须查出来。”
“你现在是以卵击石,你可知道吗?”
对上张贵妃,现在的伶妃,哪有半分胜算?
“总有天,我也做一回人上人给徐大人看看,我并非不自量力。”
她对着他笑了笑,牵动面上撕裂的伤口,嘴唇内涌上一股血腥气。
看着对面人离开的背影,曹伶渐渐闭上了眼睛,你死我活,不过是,自保罢了。
不到半日,整个宫里就传了个遍。
张贵妃蠢到毁了皇上心爱的山茶花圃,被罚禁足,可是大大的失了宠爱。
本想教训伶妃,可反被伶妃看了笑话。
只因为张贵妃平日里嚣张跋扈,竟无一人求情探望,禁足中的贵妃寝宫,竟一下子冷清无比。
宫内妃嫔的讨论中心,逐渐变成了平日里默默无声的伶妃。
“你让皇后召集宫人赏花,为的就是这一出?”
晚间宸妃叫曹伶来用饭,喝茶的间隙笑着问她。
“是我真的想赏花祈福。不过撞上张贵妃也是意料之内罢了。”
曹伶放了茶盏,恭敬的回话。
宸妃笑着拿丝绢去揉她红肿的脸,
“你这样挑明了倒也好,我从来看不惯她这样。”
“你想做什么便做吧。”
曹伶看着宸妃如花般貌美的脸,对方已是倦了,偏头去嗅瓶内的鲜花。
她做什么,宸妃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是宸妃并不关心,在这皇城里,所有人都待的腻烦。
曹伶突然想,今天盛宠在身的宸妃,或许并不想进宫呢?
可到头来,并不由她们自己选择。
“小云,快回去吧,提着灯,小心滑倒。”
目送小云钻出了御花园,曹伶已抬起裙裾,倒也无惧于鞋袜被泥土污脏,就地蹲在了花圃前。
白日里请教了花匠,这山茶花圃栽的是特地移植来的品种,不算名贵,但花色明黄,绚丽无比,是皇上心头所爱。
既然做戏,总要做个全套才是。
幼时父亲忙于朝事,母亲早亡,自己往往在花园里一呆就是一天,若是论花卉养殖,说不定她比当朝皇帝还要擅长些。
曹伶早就从徐甫那里问到了皇帝近几日前往御花园的时间,于是早早的等在这里。
白日里被张贵妃欺辱,晚间还要带伤来亲自翻新花圃,这样一朵温柔动人的解语花,怎么不惹人喜爱呢?
她就是要让皇帝对她印象深刻。
“伶妃?”
“参见皇上。”
她慌张的跪倒在地,露出被泥土用具污脏的一双手。
“夜深了,伶妃怎么在这里。”
“回皇上,白日因臣妾的过错,致使花圃被毁,臣妾内心不忍,所以想来翻新花圃,将功折罪。”
曹伶适时抬起仍红肿一片的脸,配上眼瞳间的点点星光,倒显得楚楚动人。
“起来吧,你没有罪。这花圃修整的不错,朕竟不知道,你也懂花?”
明灯摇曳,曹伶熟捻的将花种载入,“山茶娇嫩,土要松些,浇水要浇两道,干了再浇,还要浇透。”
她低头一笑,“我幼时喜欢种花,不敢说懂,喜欢罢了。”
“我倒不知道伶妃也算懂花之人,也罢,这花圃就交由你来维护,花开了,朕再来赏花。”
月色清冷,曹伶浅笑点头,如花娇羞。
为了离开冷宫,她什么都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