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万霜荷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森森白骨,时不时还会传来夜莺的声音,叫声足够瘆人。
人在年少的时候,很容易将一些事情当作自己的全部,认为这是一道过不去的坎,殊不知以后要经历的事情还有那么那么多,到那个时候,再回想以前曾认为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值得一提,甚至还会笑当时的自己太天真。
其实人活一世,最重要的不过就是雨天能窝在被子里听雨,晴天能有个人牵手一起去漫步,回家的时候有热饭可吃。对于一些人,也不是真的非要不可,毕竟人与人之间真的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也不是少了谁就会活不下去。
如果万霜荷能够早点意识到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才是最好的办法,应该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可是,压在她身上的还有学业,还有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如果她走了,万家自然不会再管她,她毁掉的,将是自己未来几十年的人生,她做不到。
所以在一位身着白衣,看不清五官,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老者问她,“孩子,你是否愿意留在此处,忘记那些让你痛苦的人,一切从新开始。”的时候,万霜荷犹豫了几秒,还是回答“对不起,我想回去。”
“行,我尊重你的选择,是劫是缘,相信一切自有安排。”老者的语气轻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只记得最后一句“如果有一天你坚持不下去了,就吹这横笛,听到笛声,我便会呼唤你过来。”
挣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散发出七色光芒的水晶吊灯,身边是母亲的脸,万霜荷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丝温暖,或许她的心,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冷漠中死掉了吧。
还记得以前,每次放学回来,自己都故意笑得很开心,走到她面前,然后说“我回来了”,或者是在她低头玩手机的时候,走到她面前,讨好似的问她在干嘛。
可是这个女人呢?是怎么做的?在自己走向她的时候,故意起身离自己远远的,甚至还对自己说“你可以走了,别留在这里了,挡我眼睛。”
听到她这话的时候,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啊,字字如刀,一刀一刀朝心脏正中央刺去,奇怪的是自己竟然还不走,就那样随她刺。
想到这,万霜荷觉得自己其实也挺犯贱的,现在想想自己以前那些刻意讨好般的笑容以及所做的事,自己都觉得可笑,像条狗。
要怪只能怪她还没有办法完全掌握自己的人生,在物质上需要依赖别人,人身也还在别人的控制之中的时候,自由离开根本只是一个笑话。在这里,尚能遮风避雨,如果离开了,或许真的是连狗都不如了。
或许没有人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她们只会把自己当作菩萨似的对你说“不可能的,父母都是爱你的,只是爱你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听到这话的时候,万霜荷自嘲的笑着,外人眼中的她,是多么的光鲜亮丽,家境,才艺,气质,她都有。只是日子有多么的生不如死,也只有自己心底最清楚。
也对,即便外人理解知道了又能如何?她的命运,依旧如此,逃不开。对于很多事情,外人不说三道四,挖苦嘲讽其实就已经很不错了,越到后面越明白,逢人对事,不可抛却真心一片,否则到时候,会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只有最认真的那个,即使是最亲挚爱的人,也是如此。谁最认真,谁最傻。
万霜荷侧过身,细细打量这个给了她生命的女人,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特意去讨好她?明明知道这个女人不爱自己,却偏偏还像希望主人能多看自己几眼的小狗一样,故意做出摇尾的动作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原以为还能被摸摸头,却不知迎接自己的是一脚,踹的那么突然,连准备都没有,只留下无边的疼痛,自己慢慢舔舐伤口。
万霜荷看了看墙上的日历,那是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男孩子送给她的,万霜荷知道他的心思,而他也知道万霜荷心里只有苏盛,两人谁也不去说破,就这样以朋友的名义留在对方身边。还有多久?不到一百天了,高考于她而言,可有可无,即便是发挥失常,她知道父母一定会送她出国留学,只是如果那样,她的人生,还是在被掌控之中,她实在是厌倦了。
她已经想好了,以她的分数,考免费师范不会有太大难度。万家的家产,她一分也没想要,真的是太想逃脱这个地方了,去哪都无所谓,只要走。
万霜荷发现自己的枕边真的压着一只木黄色的横笛,原来不是做梦,只是自己还是选择了回来,可能是因为有太多放不下的了吧,没有办法做到放弃,牵绊太多。
万霜荷起身,披着外套,站在窗前,记忆中,上一次看凌晨四点的天空,是在什么时候?太久远了,可能是十几年前,也有可能从来都没有见过,所以才会不知道凌晨是这么安静,似乎时间都静止着不动了。
苏盛回到家,也是一夜未睡着,双手托腮在书桌前发了一晚的呆。直到听到敲门声才回过神了,看清楚来人之后,好不容易舒展开了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
看到的又是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却让苏盛感觉到格外刺鼻,便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不耐烦的吐出一句:“干嘛?”
叶青千却对他的举动丝毫不在意,微笑着坐下,“苏盛,真的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个人了,干嘛非要去气别人一个小姑娘呢?这一点,你做的,可真的不太好。”
又提万霜荷的事情,苏盛更加没有耐心了,“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我来这只是告诉你,很多事情由不得你,你若是再敢伤万霜荷半分,我会保证你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这么好过。”叶青千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苏盛看着她线条分明的背,心想:原来她竟然会关心人?